韓驍閉眼,假裝熟睡著。
風,從微醺的、昏黃的花樓外頭偷偷溜進來,擦過窗簾,搖搖晃晃。
屋裡頭昏暗得很,在淡淡的香味裡,韓驍的床邊站了一個人。
她摸摸他的額頭,沒有叫醒他,從袋子裡掏出水果,牛奶,各種零食,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
幾分鐘後,她又端來了一杯水,安靜地退出去,關門,過不多時,外頭傳來了很細微的電視聲。
韓驍睜開眼,望著上方的天花板。無事可做的日子裡,躺在床上的日子裡,他想了很多。
第二支煙,韓驍點火的時候打得很小心,生怕那聲音從門未關緊的縫隙裡瀉出去。
抽完一根煙,他活動了活動手腳,緩緩起身,走出去,悄悄坐在了女生的身邊。
那邊驚呼:“啊,你能下床了?”
韓驍動動胳膊:“嗯,多虧你照顧的好。”
他們一起看電視。
在這段時間裡,韓驍有些恍然。建立在未來之上的,他腦袋裡忽然多了一些期想,想著,其實做個普通人也挺不錯的,轉念,想著父親,想著站在懸崖上,看著底下漆黑不知有多深的淵罅,他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剛下山,固然如此,他知道,自己還有還長的路要走,即便那深淵底下是滅絕、是毀滅,是世界瘴惡之極,是引爆浩劫的翻生門,為了拯救,他還是得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所以在此之前,一切的幸福對他而言都顯得彌足珍貴,腦中飛速掠過一些雜念,一種力量生出來,一種意誌卻消沉下去,韓驍長吸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師傅常說,想得多,死得也快。
有很長一段時間,房間裡隻有電視機裡的對話聲。
“白竺,你家在哪兒?”很長一段時間後,韓驍問。
“這兒啊......”白竺答得很簡單。
“你老家?”韓驍有些不信。
“老家?四川。”
“那麼遠。”
“是的呢。”
他們慢慢說。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外的夕陽逐漸沒入大地那頭的時候,天色暗下來,房間裡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陽光,陌生人此刻仿若熟絡起來,陌生的心仿佛也無意中變得熱烈了。
韓驍道:“我們開燈吧。”
白竺拉住他:“算了,挺好的。”
韓驍道:“你覺得挺好的?嗯,那就好,我無所謂。”
白竺在電視機悄聲的靛青色微光裡看著他的側臉。
這麼個鼻梁高高、眉骨也高高的娃娃臉男生,是她長這麼大唯一靠得這麼近的異性。
自己小時候是在什麼境遇中長大的呢?她已很久沒想過了。她隻記得,小時候,家裡有很多兄弟姐妹,大的,小的,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