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紅色光裡,這種隱沒在黑暗裡的聲響讓人不寒而栗。
它像潮水般充斥在你身周四方的每一個角落,意圖鑽進你的毛孔,啃噬你的聽覺觸覺嗅覺,撕裂你的恐懼——
恐懼被無限放大。
“走,走走。”韓驍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他抱著司馬昭如往狹長洞窟那頭有明快光線的地方走,腳下步步生風。
窸窸窣窣潮水般的恐懼逐步逼近,甚至越來越快,韓驍甚至都能感受到那絲絲的、卷集在一切的渴望。
司馬昭如蜷在他懷裡,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她渾身酥軟,方才被那岩漿的熱氣烤到,不知還有沒有吃了丹藥的原因,現在她頭腦裡一片混沌。
她隻覺自己在上下顛簸著,身體蹭在另一具身體上,他的心跳得很快。
狹長洞窟為前後微光把尚可過人的地麵打成紅色,其餘兩邊皆是看不見的暗影。他們奔跑的影子投映在上麵,糾纏形成一體,倉皇而拉得極長,宛若在某處心房裡被無限放大的恐懼。
一個活生生的人必定是有恐懼的,一個神——他當然也會有恐懼,在麵對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時。那是力量本身的匍匐,無關怯懦。
作為真摯的人會感到痛苦、會憂患得失、會努力想抓住一切為人世上自己不甘心失去的東西,於是恐懼絲絲縷縷從心底蔓延開來,湧上心頭,隨血液簡直要從你的喉嚨裡竄出來。
韓驍就是這樣。他突然停下了。
他沒有表現出什麼,但他的心卻跳得厲害,他的心已出賣了自己。
他討厭自己的恐懼。
他停下來,看著麵前一個東西。
蛇。
一條蛇,一條小小的、花白的蛇偏著三角形的腦袋看著他,它吐著芯子,圓溜溜的眼睛,光滑的身體。
韓驍把司馬昭如換了個姿勢,在她耳邊喘著道:“抱緊我。”
他摘下了包裡小臂長短的開山刀。
“嘶......”
洞窟裡有這麼一聲響。
就像此刻你正在巨人口中圍繞在你四麵八方的響。
麵前小蛇往前滑了一步再停住身子,周遭窸窸窣窣的聲音戛然而止,韓驍移動了下身子,那“嘶”聲再次傳來且愈發尖銳破碎——
無數彎曲崩直長短不一大大小小各顯顏色的東西皆吐著芯子從黑暗裡刺出來!
一手把住司馬昭如的背,揮刀先斬一蛇頭,韓驍大步繼續向前掠去。
他踩爛了方才的那條小蛇。
巨大的“嘶”聲在黑暗裡愈急,與他緊緊跟隨,仿若黑暗將他包裹。
有蛇或咬上他的肩膀,或咬上他的腿,因有丹藥蔽體,所以韓驍一點也不擔心。他隻顧替懷裡人劈走飛過來的蛇,腳下踢踹奔踏著,一刀刀一下下將疊遊在一起的蛇清除掉。
這些蛇最長也不過一人高的長度,但勝在數量,很快,韓驍的身體上就布滿了傷口,但這些傷口多數是為司馬昭如所擋的。
刀斧武器皆插在他背包中,但他一路來都不舍得將它們扔掉,在如此境地裡,走一步可能就會遇到危險,多一樣工具就多一分活下來的可能。
他劈斷一條昂著頭的蛇,反手從包裡拽出了一樣東西。
這東西他悔沒有帶足彈藥。
“砰!”
一陣硝煙騰起,大堆纏繞在一起的蛇成了肉渣,再一槍,麵前開了一條路。
他繼續往前走,可蛇又一次聚集在一起,如此多的蛇鋪滿在地麵上,身周石塊凸起的牆壁上甚至也掛滿了,它們時不時好像方才想起來一樣才彈上來咬韓驍一口,雖數量越來越多,可攻勢卻越來越弱了。
他們好像很害怕,很慌亂。
隻是韓驍的傷卻已遍布了全身,這是它們的傑作。
再幾槍,半空中下了陣陣蛇雨,土塊相伴飛濺,韓驍抱著司馬昭如離洞窟口那白色光處越來越近。
司馬昭如此刻額頭上沁出了粒粒汗珠。方才因韓驍用力過猛,以至於她腹上的傷口竟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