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東識說:“那這說好聽點是嫁人,說難聽點,可就是賣人了。”
黃矮子說:“一半一半吧,那也不是我賣的她,是她自己賣的自己。田地良心,當年的彩禮錢,我可一分沒動,全花在她妹妹身上了。”
我說:“這好歹算是嫁人,為什麼兩家不能來往,你們不去找她,她也不能來找你們嗎?”
黃矮子說:“你想得太天真了,不知道窮山溝里的水有多深。山裡頭難娶媳婦,一旦娶到了,是時時刻刻都得盯着,生怕人跑了。我那大表侄女跟去婆家的時候,年紀又小,模樣又好,婆家稀罕得很。
別說讓她回來看我們了,我估計她在婆家,連門都不能出,就怕她跑回來了。一看你們倆就是家裡生活好的,或者是沒經歷過事的,不清楚人世艱苦。我這兩個表侄女說來是可憐,可這年頭,誰不可憐。”
興許真是我的成長環境過於簡單了吧,我打小也沒經歷過什麼事,就是家裡窮歸窮,我爹媽也沒讓我餓過肚子,連委屈也沒讓我受過。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我爹媽撐着,我完全不用去憂慮什麼的。
所以對於笑歡姐妹倆的事,我既是感到震驚又憐惜的。設身處地去想,如果家裡只有我們三姐弟,而又急用錢的話,我會怎麼辦呢?
郁東識突然問黃矮子,“你這麼多年沒和她聯繫了,誰知道她是死還是活啊?”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點好嗎?”
黃矮子說:“唉,這個我就不能保證了。她們姐妹倆命太苦,小的已經沒了,但願大的還能活着。”
去往朴壩的路,曲折又坎坷,越往裡走,路越難走,而且一眼看過去,周圍全是樹木雜草,連人家也沒有。
郁東識說:“這朴壩到底有多偏呀?”
黃矮子說:“就這麼和你說吧,前些年還鬧過個笑話。說從朴壩走出來一個老人,問現在是哪個皇帝管事。好傢夥,現在都是新社會了,他還問皇帝,你說有多偏?”
“那這不是和桃花源記的故事一樣?”郁東識說。
“別想太好,與世隔絕的,未必都是什麼仙境,也有可能是窮山惡水。”
偏不巧,我們這才趕了兩天的路,就又下起雨來。這裡的路,多是泥路,一旦沾了雨水,就變得濘泥不堪,簡直是寸步難行。
為此,我們只能就近找了戶人家暫時歇歇腳。
黃矮子和女主人聊天,問這裡到朴壩還要多久。女主人說:“天晴的話,三四天就能到。但是這陣子多雨水,路不好走,你們得遲幾天才能去到。你們大老遠去朴壩幹什麼,找人嗎?”
“探親戚,我有個表侄女嫁去朴壩,好幾年沒回來來往過,就想去看看。”
看着天上烏雲密布,狂風驟起,我忽然湧起股不好的預感來。許是因為此處太過偏僻,人煙少見,我會莫名發慌,生怕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