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夏琳看到動靜,親眼看著滾燙的茶水灑在君哲鬆的手上,他手上的肌膚瞬間被燙傷起泡。
夏琳趕緊衝上去,多年不見父親,她看到了老者鬢邊的霜色。
他終究是老了。
年輕時候生氣時用槍抵著人腦袋的時候也是有的。
而現在他已然遲暮,隻能用這種低端泄憤的手段來虛張聲勢了?
夏琳蹙著眉奔上前保住君哲鬆,擔憂地檢查他手上的燙傷:“哲鬆,你傷得怎麼樣?”
君哲鬆頓時覺得屈辱。
可,麵對夏國譽的怒火,他隻能忍著。
於是低眸嗓音溫柔地對夏琳道:“阿琳你放心,我沒事。”
“是我自己端茶手滑,還差點冒犯了嶽父大人,小婿在這裡給您賠個不是。”
君哲鬆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夏琳就見不得自己男人被自己的父親傾軋的樣子,當即轉頭臉色難看地質問:
“父親,您來就是為了弄傷哲鬆的嗎?”
“如果是這樣,這裡不歡迎你。”
夏國譽從夏琳剛出現時,蒼老的目光就停頓在她臉上。
他養大的小女兒。
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
可是,他將她養得花朵一般,此刻的她即便強打精神,看上去氣色也是極差的。
她……在君家過得還好嗎?
夏國譽喉結滾動,隻覺喉間湧動著無邊苦澀。
心疼,又悔恨交加。
當初,當初他要是再堅持一些不讓她鬨得離家出走也要嫁給君哲鬆,而是嫁給他相中的謝家那位……
他的女兒必然不會過成這樣。
作為一個女人,有多愛才會為丈夫生了七個孩子!!
連他,想起來都覺得心疼。
偏生夏琳這麼這麼傻,在這種時候,他都親自過來了,分明是可以雙方順坡低頭的時候。
她卻還是選擇了君哲鬆。
夏國譽看著夏琳對自己咄咄逼人的姿態,以及對君哲鬆護犢子的樣子。
又氣不打一處來。
杵著龍紋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威嚴又肅穆!
“夏琳,小音失蹤了。”
“她是你的親女兒,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孩子的?”
“夏琳,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還有我夏國譽女兒的樣子。”
夏國譽站在那裡,腳肚子氣得發抖,夏熠和夏燃趕緊扶住父親,對這個為了所謂的“愛情”叛離夏家,拋棄親情的妹妹/姐姐。
他們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印象。
何況這些年來他們也不願見她,此刻見她神態憔悴的婦人模樣,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心地咬牙。
而夏國譽的最後一句話也成功刺激到了夏琳,當初她自己選擇離開,選擇了嫁給愛情。
她也如願以償做了君夫人。
她自認為在京市也算是個又一席之地,身份尊貴的貴婦了。
可此刻父親和兄弟們親自前來。
眼神裡的憐惜被她當做是“同情”,讓她那點可悲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她的反叛心理瞬間就出來了,根根本本地忽略了夏國譽那句“小音失蹤了”的話。
反倒是冷聲反諷道:“是啊,我夏琳本來就不再是您的女兒了。”
“快十年時間,您都不願見我,我哪敢再自詡是您夏國譽的親女兒!”
夏國譽被氣得夠嗆,但此刻也確實不是繼續嗆聲的時候,他在夏熠與夏燃的攙扶下重新落座,麵色極冷:“言歸正傳。”
“小音失蹤了,我已經動用了我在京市的所有關係去查,沒有收獲。”
“你們是小音的父母,應該更了解她,除了被拐走的可能,她還能去哪?”
夏琳也回過神來。
腦子嗡嗡響,突然一道白光穿刺而過,她腳下一軟,腦海一瞬間空白又重新恢複機能:“你……你說什麼?小音失蹤了?”
“不可能,她今晚分明是要來大院找您的。”
“林霜,你最後一次見到小音是什麼時候?”
夏琳沒了精神支柱一般,在林霜靠近的瞬間聞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這氣味讓她十分安心和依賴。
於是她趕緊握住林媽前來扶住自己的手。
下意識地信任詢問。
君家都有監控,林媽親自送秦音上車的畫麵隨時都能調出來。
她當然不能遮掩。
便大大方方回答:“是今兒下午,音小姐跟五少爺一道準備去大院看望夏老先生。”
“期間恰好月月小姐也來了,月月小姐好像不小心穿了音小姐的一條裙子而已,音小姐便與月月小姐爭執了起來,五少爺當時也在現場,看不慣音小姐小小年紀就對自己的親妹妹咄咄逼人,便出言嗬斥了幾聲。
但小孩子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不一會兒月月小姐就哄著音小姐一起上車打算一起去拜訪夏老先生……”
林霜細細道來,倒是把前因後果捋得很順。
期間,君司鈺還便哭著鼻子便點頭,自責地泣不成聲:“嗚嗚嗚……我不該凶小音的。”
“小音一定是生我的氣了。”
夏國譽皺眉,瞪了一眼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的君司鈺,冷喝一聲:“小五,你閉嘴!”
“讓她說完,分明是小音跟月月一起來大院,怎麼月月還能安然無事地回到君家,小音卻不見了?”
“君棠月,你老實告訴外公,你姐姐呢?”
“還有,你為什麼要穿你姐姐的裙子,你已經三歲了,不是未開智的小孩兒,應該懂得不要隨便碰彆人東西這個道理吧?”
夏國譽氣勢冷肅,即便蒼老依舊身形板正,身上有股子碾壓人的正氣。
君棠月仰著頭看他,一時間害怕地縮了縮脖子,驀然就被嚇哭了。
見君棠月哭了,君哲鬆看不下去,趕緊上前俯下身將君棠月抱起來,寶貝似的哄著:“好了棠棠,棠棠不怕,爸爸在呢。”
“嶽父大人,她們是親姐妹,何況棠棠年紀還比小音小,她做姐姐的讓著棠棠些又如何?倒是我沒教養好她,居然敢為了這種小事就離家出走讓家人擔心!”
“看她回來我怎麼教……”訓。
“教育教育她該如何做個姐姐,謙讓妹妹,少耍這些沒用的小性子。”
夏國譽聽著這些荒謬的言論,差點氣笑了。
“君哲鬆,你他娘的平日裡就是這麼教孩子的?”
“憑什麼小音就該讓著月月,小音也就比她大十幾分鐘,她跟月月一樣還是個三歲小孩,你卻是偏袒無邊了。”
“早知道小音在君家過的這種日子,我就該早早將她接走……”
夏國譽頹然。
可惜已經晚了,連他翻遍京市都找不出小音的身影。
這恐怕……恐怕她已經遇害了。
夏琳見夏國譽言語間皆是擅自插手自己家務事的命令之語,又讓她起了反叛心理。
她上前,做出一副送客姿態。
“爸,這是我們的家事!”
“小音我們會再親自找,小音聰明說不定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您還是回大院等消息吧。”
夏國譽聽著這話,冷哼一聲。
拂袖離開。
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深深看了夏琳一眼,他這個女兒十年前被他富養得年輕貌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
如今,她麵容憔悴,神態老練,曾經清澈的眼神已然渾濁,還染上了幾分精明算計。
這一刻,他都有些認不出她了。
養了她二十年,到底還是白養了。
“夏琳,作為生養你二十年的父親,我最後給你一個忠告。”
“你嫁的這個男人,人品不行。”
“我隻給你一年時間,與他離婚我就允許你再回夏家,你的名字夏家族譜還沒去掉。”
“不要等你遍體鱗傷的時候再後悔,這樣我不會再給你收拾爛攤子。”
“夏家,你也永遠回不來了。”
夏國譽啞著嗓子說完,曾經高大筆挺的偉岸背影,此刻卻如殘陽般佝僂。
他再強勢,也是個父親。
他再氣夏琳為了愛情放棄親情的決絕,再寒心她如今的態度。
可到底,還是心疼她的。
可惜,夏琳依舊孤注一擲,那他也隻能尊重她的選擇與命運了。
夏琳愣住,沒想到父親居然會這麼跟自己低頭。
夏老司令從前多高傲多不可一世啊。
現在,確實是老了。
才會對子女這樣憐惜?
可惜,她……回不去了。
她的孩子們都在君家,她愛的男人也在君家,即便他再不好至少這麼多年來對她是極好的。
於是,夏琳也是釋然一般勾唇,堅定不移道:“爸,我會跟哲鬆用和和美美的一輩子來證明,您即便是司令,也有看錯人的時候。”
“哲鬆他很好,也很愛我。”
“我夏琳不會嫁錯人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不會後悔!更不會再回夏家。”
聽到她還在執迷不悟,夏國譽腳步不再停留。
身影帶風地帶著兩個兒子離開。
背影寥落中透出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夏琳,最好君哲鬆能裝一輩子。
最好你能糊塗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