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陳叔,沒事的,繼續走吧。”
隋陳一愣,輕輕頷首,關上了門駕駛。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我們現在的關係。”譚寧頭枕在靠背,歎息,“但我一看到他,就會忍不住的去猜想,之前我們共處的十年每日每夜,他會不會經常在不經意間透過我的臉,看到了白玉玲的臉。”
“十年的謀劃,隻為了毀掉一個人,該有多恨,又該有多累。”
車前一道遠光燈直射,她伸手輕輕掩麵,深吸了口氣,“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不在乎我是殺人犯的女兒,不在乎我的母親殺了他的母親,不在乎我最初對他的利用。”
“……可是。”
“可是,我不能……談易謙,你能理解嗎?”說到這裡,少女的聲音依然有些輕微發顫,“我不能這麼沒皮沒臉的,在知道了一切之後,還繼續留在他身邊。”
後排的談易謙沉默下來。
因為靠枕的阻礙,他的視線受阻,不能看到譚寧的神情。
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譚寧說了這麼多話。
也是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譚寧對傅湛的特殊。
他們的分開,不是因為不愛了。
而是因為,譚寧還愛。
這樣一個真相擺在他麵前,令他一度有些低迷,開始懷疑自己的這樣一個舉動是不是弄巧成拙,反而讓他們變得更情比金堅。
到了博城第一醫院。
譚寧時隔多年,終於見到了在病榻之上的姥爺。
因為常年的臥榻在床,老人的鬢發儼然全白,快要到耳的白發微卷,那雙緊闔的雙眸旁邊溝壑遍布,戴著呼吸機,像是失去了任何的生命體征。
因為這些天的奔波,他的情況此刻並不好。
各項指標都臨界最低值。
譚寧不敢相信那樣一個能工巧匠,在工地中包攬一切的能人,就這麼平靜的躺在床上,脆弱的毫無聲息。
明明曾經是那樣一個鮮活的人。
她坐在凳子前,等整理好情緒後,替老人擦乾淨手,又替剪好了指甲。
談易謙帶了碗熱粥,給她放到床前,而後在她身邊蹲下,溫聲道:“你舟車勞頓,好好休息去吧,今晚我來照顧姥爺。”
“我沒事。”
譚寧淡淡拒絕了他。
“我也沒事。”
談易謙歎氣,“那就算是你先回酒店休息一會兒,待會再來替我換班行嗎?我知道你很久沒見姥爺,很想他,但是如果你一個人在這裡扛一晚上,明天就可以直接在這兒再支個床,讓你永遠陪著姥爺了。”
“……”
是個有些有趣的冷笑話。
譚寧沉默地看著他。
久之,輕輕感歎了一句。
“談易謙,你的確是個很好的朋友。”
談易謙輕笑:“說實在的,能成為你口中的朋友,我很開心,這句不是假的。”
譚寧低下頭,又叫:“談易謙。”
“嗯?”
“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譚寧的聲音好輕,帶著些自己都沒有的底氣,“如果能查出來傅湛的媽媽不是白玉玲和姥爺動的手,我和他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好。”
仿佛什麼事,隻要一遇到傅湛。
這個聰明的女孩就會變成懵懂的少女。
久違的沉默之後——
談易謙“嗯”了一聲。
他清晰的看到了少女抬起頭,眼底那轉瞬即逝的碎光。
於是,再次鬼使神差,違心地“嗯”了一聲。
“一定會的。”
病房外的傅湛靜靜看著二人在房內的聊天。
談易謙蹲在了女孩身邊,不知到底在說什麼,他眼中含雜著溫柔和鄭重,像是在許諾誓言。
傅湛看了一會兒,斂下眸子,摘下了手上的腕表,遞給旁邊氣喘籲籲剛跑來的盛野。
“……喂,乾嘛?乾嘛把這東西給我。”
“喂……傅湛,你乾嘛去??”
他仿佛置若罔聞,將袖口挽上之後,麵無表情掀起眼皮衝著那個病房走去,闖了進去。
“殺人。”
嚴雲州和盛野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見傅湛進了病房後,將地上蹲著的談易謙扯著領帶拽了起來,三兩步推開陽台的門走到醫院的園中,衝著他的臉一拳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