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很憤怒,很痛苦,或許這種痛苦是最無力的。
如果他死了,自己的妻兒就不會死,可他是不是就該死呢?是誰必須宣判他死呢,自己?小安閉上了眼。
豹子在旁邊皺眉看著他。
他知道裴鬆的身份,也知道他是那個家族的人。
他知道這些,僅此而已,隻是這些並不是他經常來與他喝酒的目的。
他與裴鬆來喝酒,為酒,就這麼簡單。
而小安對裴鬆的憤怒,他想得也很簡單,裴家勢大,裴家人向來也心狠手辣,致使一家人家破人亡並不稀奇。
他隻道小安也是個被裴家家破人亡的人,小安打了裴鬆,但仍坐下來與他喝酒。
裴鬆仿佛認出了他,又仿佛沒認出來,看著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
小安不理,現在的他不管什麼爾虞我詐,他已什麼不在乎了。
他隻是喝酒,他們喝了許多的酒。
裴鬆把他當成了朋友,就像豹子一樣的朋友。
在又一次“酒席”上,豹子對裴鬆說:“酒鬼,我們要走了。”
裴鬆大著舌頭道:“去哪兒啊?”
豹子道:“離開這裡,很遠的地方。”
裴鬆“哦”了聲,喝了口酒道:“走吧走吧,我不走,我累了,我要死在這裡。”
豹子拍拍他肩膀。
“我走,我走去哪兒啊,回家嗎,我草你個嘴,那個爛家,我活得好好的,一個姓白的死老頭跟我說,我爸怎麼怎麼樣,還有我老婆,我老婆沒了,沒了,被賣了,被賣了,給別人草......”裴鬆涕泗橫流,沒有大吼,沒有瘋狂的謾罵,他看上去已經太累了,對痛苦已無力反抗。
他似是已大醉,似乎又清醒得很,因為痛苦在他臉上很是清晰。
小安站在旁邊默默看著他。
幾個月前,他還是個耀武揚威的“大哥”,可現在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安知道為什麼,這個痛苦的人在過去的日子裡已把原因傾訴了無數遍,好像痛苦和傾訴痛苦都已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是個可憐的人,但小安不會可憐他,痛苦已然如此,這樣的痛苦他同樣經曆過。
......
漫長的記憶和沉默。
小安看著對麵人看了很久,目光空洞。
他想到當時裴鬆的痛苦,時間仿佛凝固一般,他的身上全是血,像個魔鬼,他的眼睛眨了下。
裴南康一直看著他,在這時候突然道:“安誌明,我需要你這樣的人。”
小安嘴角勾起,微笑了一下。
裴南康稍皺眉頭,他懂很多事,無論人心還是權謀,他都懂得很。
可他看不出來這個笑的意義。
小安微笑一下,拿著刀,合上手裡的書,然後輕輕地放回了書架。
下一秒,他不看裴南康,隻是說了一句話,“酒鬼,你說你們家有聖多姆教堂的原本聖經,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