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劍修如雲(1 / 2)

第269章 劍修如雲

姜尚真拿出了一艘私人珍藏的通體雪白的雲舟渡船,以福地月色與白雲煉化而成,夜中遠遊極快,品秩與落魄山的翻墨龍舟差不多。

姜尚真沒有一起乘坐渡船北上,說是還需要在雲窟福地再待個把月,等到胭脂台的三十六位花神評選完畢再動身去天闕峰碰頭。

白玄比較樂和:終於能一人一間屋子了,周肥老哥這樣既有錢又仗義的朋友值得結交。

九個孩子當中,孫春王始終被崔東山拘押在袖裡乾坤內。崔東山很好奇,這個死魚眼小姑娘在裡邊到底能熬幾個十年。

修士道心一物最是古怪:可能是一塊璞玉,需要精心雕琢;可能是一塊精鐵,需要千錘百鍊;可能是水中月,外物將其打碎復歸圓。所以也不是所有劍仙坯子都適宜在崔東山袖中磨礪道心,除了孫春王,其實白玄和虞青章也比較合適。

崔東山坐在欄杆上,掏出一把摺扇,輕輕敲擊掌心,問道:“聽小胖子說,在簪子裡邊練劍的那些年,你小子其實挺啞巴的,除了吃飯練劍睡覺,至多就是與虞青章借些書看,冷眼冷臉的,讓人覺得很不好相處,怎麼一見着我先生,就大變樣了?”

白玄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醞釀措辭,怯生生道:“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

崔東山扯了扯嘴角:“不夠真誠啊。”

白玄耷拉着腦袋,沉默許久,抬起頭,望向遠處的雲海。雲海落日,風景奇絕,很像家鄉城頭。

崔東山說道:“為什麼要給自己取個小小隱官的綽號?”

白玄低聲道:“我師父是龍門境劍修,師父的師父也才金丹境。其實我們仨都很窮的,為了讓我練劍,就更窮了。”

崔東山問道:“你師父是一名女子?”

白玄“嗯”了一聲:“長得不好看,還喜歡罵人。我小時候又貪玩,每次被罵得傷心了,就會離家出走,去太象街和玉笏街那邊逛一圈,埋怨師父是個窮光蛋,想着自己如果是被那些有錢的劍仙收為徒弟,哪裡需要吃那麼多苦頭,錢算什麼。”

小時候……其實這會兒的白玄也還是個孩子,只是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會覺得自己不小了,所有的老人都在害怕自己太老了。

崔東山又問:“你師父在戰場上是不是受了重傷?她去世前,你一直陪着?”

白玄沉默很久,最後點頭,輕聲道:“也沒一直,就只是陪了師父一宿。師父撤出戰場的時候,本命飛劍沒了,臉給劍氣攪爛了,如果不是隱官大人的那種丹藥,師父都熬不了那麼久,天不亮就會死。師父每次竭力睜開眼皮——好像要把我看得清楚些——都很嚇人,與我咧嘴笑就更嚇人了,只是我沒敢哭出聲。我其實曉得自己當時那個樣子,沒出息,還會讓師父傷心,可是沒辦法,我就是怕啊。”

所以白玄才會那麼害怕滿臉血污的女鬼。

白玄繼續道:“那場架沒打贏,可也沒打輸啊。所以我特別感激陳平安,讓我師父,以及師父的師父,都沒白死。”

崔東山問道:“過去這麼久了,有沒有什麼想跟你師父說的?”

白玄想了想,說道:“大概會說一句:‘我會好好練劍,師父放心。’”

孩子神色專註,在想師父了。

崔東山“哦”了一聲。

剎那之間,天地茫茫,白玄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滿臉血污的女鬼,認出那是自己的師父。師父在看着他。

白玄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有好多話想要跟師父說,而且也不怎麼怕她的模樣了。白玄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抓住她的袖子。

崔東山站在師徒二人的身後,遠遠看着這一幕。

渡船上,陳平安在自己屋子裡邊篆刻一枚朱文印章。在山下,金石篆刻一途,一向是朱文比白文難。

裴錢安靜地坐在一旁,在師父篆刻完底款后,方問道:“師父是要送給青虎宮陸老神仙?”

裴錢對清境山天闕峰青虎宮的陸雍印象深刻,那是個極其會說話的老神仙,與人客套和送出人情的功夫一絕。

師父說此次往北,歇腳的地方就幾個,除了天闕峰,渡船隻會在大泉王朝的埋河和蜃景城附近停留,師父要去見一見那位水神娘娘,以及據說已經卧病不起的姚老將軍。

陳平安笑着點頭:“見面禮嘛。”

這枚印章的邊款為“心善是最好的風水”,底款是“清境”二字。

陳平安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摞購自驅山渡集市的書籍,吩咐裴錢:“回屋抄書去。”

裴錢卻沒有挪步,而是取出紙筆,就在這裡開始抄。

陳平安也沒攔着,起身看了看,點頭道:“字寫得不錯,有為師一半的風采了。”

裴錢剛要說幾句誠心言語,陳平安就彎曲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提醒道:“抄書寫字要專心。”而後坐回位置,拿起一本書開始翻看。

弟子抄書,師父翻書。

與大泉王朝南方邊境接壤的北晉國,比起南齊唯一好點的,就是延續了國祚,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總算恢復了幾分生氣。而南齊的京城,作為曾經蠻荒天下一座軍帳的駐紮地,一國山河的下場可想而知:文武廟全部搗毀,至於城隍、土地及山水神祇,則悉數被桐葉洲本土妖族佔據高位,從廟堂到江湖,已經不是烏煙瘴氣可以形容的了。

這天陳平安走出屋子,來到船頭,裴錢正在俯瞰山河大地,她身邊跟着納蘭玉牒和姚小妍兩個小姑娘。

陳平安問道:“是不是會路過金璜府地界?”

裴錢使勁點頭,估算了一下:“約莫八百里。”

她還以為師父會忘了這茬。遙想當年,只有她一個人陪着師父遊歷桐葉洲,她第一次親眼見到山神娶親的場面,後來還無意間捲入了一場山神水君的廝殺。

與師父重逢之前,裴錢獨自一人沿着舊路線遊歷桐葉洲,其間就經過了那座重建的金璜府,只是裴錢沒起過去拜訪的念頭。

那位北晉國的金璜府君,當年被大泉王朝三皇子帶人設計,淪為階下囚,給拘押到了蜃景城,不承想卻因禍得福,逃過了那場劫難。

裴錢與陳平安大致說了一下金璜府的近況,都是她先前獨自遊歷,在山下道聽途說而來:那位府君當年迎娶的鬼物妻子如今還成了鄰近大湖的水君,雖說境界不高,但是品秩相當不低。據說這都是大泉女帝的手筆,已經傳為一樁山上美談。

陳平安笑道:“正好,當年我與那位山神府君約好了將來只要路過就去金璜府做客,與他討要一杯酒喝。”

崔東山在欄杆上散步,身後跟着雙手負后的白玄,白玄身後背了一把入鞘竹劍,同時還跟着個走樁練拳的程朝露。

崔東山喊道:“先生和大師姐只管去做客,渡船交給我了。”

納蘭玉牒和姚小妍有些雀躍,期待不已:山神府,多稀罕的地兒,她們都沒瞧過呢。

陳平安祭出一艘符舟,要帶着裴錢和兩個小姑娘御風遠遊。何辜和於斜回兩個飛奔而來,嚷着要一起去長長見識。

白玄嘆了口氣,搖頭晃腦:“孩子氣,幼稚得很哪。”

結果被崔東山一把抓住腦袋,遠遠丟向了符舟那邊。

白玄大笑一聲,擰轉身形,竹劍出鞘。他腳踩竹劍,迅速跟上符舟,一個飄然而落,竹劍又自行歸鞘,看得何辜和於斜回羨慕不已:白玄這傢伙不愧是洞府境。

納蘭玉牒沒好氣地道:“曹師傅說了,不許我們泄露劍修身份。”

白玄嗤笑道:“小姑娘家家的,頭髮長見識短。有崔老哥在,山山水水,風裡來雲里去,小爺我百無禁忌。”

裴錢笑道:“百無禁忌?大白鵝教你的道理?”

白玄趕緊掂量了一下“大師姐”和“小師兄”的分量,大概覺得還是崔東山更厲害些,就想着做人不能當牆頭草,於是雙手負后,點頭道:“那可不,崔老哥叮囑過我,以後與人言語,要膽子更大些。崔老哥還答應教我幾種絕世拳法,說以我的資質,學拳幾天,就等於小胖子學拳幾年,以後獨自下山歷練的時候,走樁蹚水過江河,御劍高飛過山嶽,瀟洒得很。崔老哥先前感慨不已,說未來落魄山上,我又是劍仙又是宗師,就數我最像他的先生了。”

裴錢微笑道:“學拳好。”

白玄覺得有些不對勁,趕緊亡羊補牢:“裴姐姐,以後真要切磋,你可得壓境啊,我畢竟年紀小,學拳晚。”

裴錢點頭道:“沒問題,到時候我需要壓幾境,都由你說了算。”

白玄哈哈笑道:“裴姐姐是習武之人,一定要一口唾沫一個釘啊。不過裴姐姐不用太擔心,我雖然學拳晚,但是學得快,破境更快,到時候咱倆切磋,估計裴姐姐不用壓境太多。”

裴錢“嗯”了一聲:“肯定的。”

陳平安瞥了眼白玄,眼神憐憫:這個自作聰明的小王八蛋,好像比陳靈均還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白玄以心聲問納蘭玉牒:“玉牒玉牒,這個裴錢到底是武夫幾境?咱們可是同鄉,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故意騙我啊。”

納蘭玉牒說道:“裴姐姐一直沒說自己的境界啊,小妍之前在雲笈峰問了半天,裴姐姐都只是笑着不說話,到最後給小妍問煩了,就說她如果跟她師父切磋,大概百來個她才能跟她師父勉強打個平手。”

白玄看了眼那個年輕女子,心想:怪可憐的,身為隱官大人的開山大弟子,資質天賦看來都很平常啊。

距離金璜府還有百餘里山路,符舟悄然落地,一行人準備步行前往。

白玄問道:“曹師傅,鬧哪樣,兩條腿走路多費勁,不夠仙氣,小心咱們在金璜府門口吃個閉門羹。府君大人一聽就是個有自己宅子的大官,崔老哥與我說過,在浩然天下,宰相門房三品官,牛氣得很。”

納蘭玉牒埋怨道:“就你話多。洞府的境界,劍仙的口氣。”

何辜點頭道:“不妥當啊。”

於斜回補充道:“小小隱官這個綽號不太夠,大大隱官才配得上咱們白玄。”

白玄斜眼看他們仨:“等我開始學拳,隨隨便便就是五境六境的,再加上一個洞府境,你們自己算一算,是不是就是上五境了?”

陳平安笑着搖搖頭。

裴錢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根綠竹杖。她想起一事,就是在這附近,她人生當中第一次拿到了符籙,一張寶塔鎮妖符,一張陽氣挑燈符。不過起先是師父借給她的,用來幫她壯膽,後來才送給她。

裴錢悄悄說道:“師父,在金甲洲時,我碰到符籙於仙了。”

陳平安有些驚訝:“那位被譽為獨佔符籙一道的於老神仙?”

裴錢笑着點頭,赧顏道:“戰場上,於老前輩不但幫我打殺了一隻玉璞境大妖,還送了我那妖的本命物,半仙兵品秩。”

陳平安感慨道:“於老前輩果然仙氣無雙,就該他合道星河,躋身十四境。”

裴錢“嗯”了一聲。

百餘里山路,對於陳平安一行人而言,其實不值一提。而且相較於上次陳平安途經此地時的崎嶇道路,現下要寬闊許多,陳平安瞥了幾眼,就知道是官府的手筆。

路過一座橫跨溪澗的石拱橋,陳平安蹲在橋頭看那十分嶄新的界記碑,微微皺起眉頭,開始猶豫要不要拜訪金璜府了。

裴錢問道:“師父,怎麼了?”

陳平安起身道:“可能會有是非。”

但他稍作思量,就又笑道:“沒關係,我喝完酒就走。”

距離金璜府三十里,山清水秀,溪水潺潺,臨水建有一處行亭。

一隊披甲銳士在路旁散亂而坐,小賭怡情,只是嗓門都不大,因為行亭裡邊還有一個盤腿吐納的修道之人,手捧拂塵。

一名年輕武將斜靠亭柱,雙臂環胸,閉眼屏氣凝神。

陳平安讓裴錢他們停步,獨自走向前。

行亭內外兩人,一個觀海境修士,一個五境武夫。

年輕武將睜開眼,淡然道:“如果你們是去金璜府,就可以回了,如今這邊已經山水封禁。”

陳平安轉頭望向溪澗一處碧綠幽幽的水潭,當中浮出一張慘白的少女面龐,一頭青絲如水草鋪開。她身穿一件石榴裙,坐在對岸青石上,雙腳沒入溪水,好像故意與那年輕武將針鋒相對,笑道:“封山?我們金璜府怎麼不知道?這位先生如果是要去我們府上做客,我可以帶路。”

行亭裡邊的老神仙冷哼一聲,輕揮拂塵,行亭外的溪澗就如同被築造的水壩攔截了流水,水位一直抬升,再無溪水流入那處小水潭。

那女鬼也不介意,好像記起一事,與陳平安說道:“不用擔心原路返回會被某些人穿小鞋,我們金璜府有路直通松針湖,泛舟游湖,風景極美。若想要登岸,也無須計較渡船會不會被毛賊偷去,因為松針湖的湖君娘娘本就是我們金璜府的府君夫人哩。”

陳平安這才開口笑道:“那就叨擾了。”

那位施展水法截取溪水的老神仙終於睜開眼睛,冷笑道:“小小水鬼,大放厥詞,活膩歪了?”

年輕武將好像改了主意,揮揮手,示意那些披甲武卒放行,而後對陳平安道:“你們最好不要在金璜府逗留太久,‘神仙打架,俗子遭殃’可不是一句玩笑話。至於遊覽松針湖,倒是可以隨意。”

陳平安拱手謝過,年輕武將點點頭。

陳平安走在溪邊道路上,那個金璜府出身的女鬼則一手拎着裙角,行走在水面上。

行亭里,名為郭儀鸞的觀海境老修士譏笑道:“劉將軍,你倒是好說話,說放行就放行。”

年輕人名叫劉翚,才二十多歲就已經是正五品武將,關鍵是還有個北晉國臨時設置的五方山水巡檢身份。也就是說,一國北嶽山水地界,年輕人可以指揮調動山君之下的所有山水神靈,各州郡縣城隍、各地文武廟,都受年輕人轄制。

劉翚是北晉國的郡望大族出身,不過卻是靠軍功當上的將軍。道理很簡單,他的家族早已覆滅在那場一洲陸沉的浩劫中。

除此之外,傳聞劉翚與北晉新帝相逢於患難之際。而更有小道消息,說皇帝陛下那個外嫁別國的妹妹其實與這個年輕將軍是有故事的。

劉翚神色淡然:“一個不小心,真要與大泉王朝撕破臉皮,打起仗來,郭仙師可能比我更好說話。”

郭儀鸞臉色陰沉,冷哼一聲,繼續吐納修行。

年輕人就是不知好歹。

金璜府的山水譜牒其實早已“搬遷”到了大泉王朝,而金璜府卻位於毫無爭議的北晉國版圖之上,所以再不挪窩,就會名不正言不順。哪怕是吵到大伏書院的聖人山長面前,也還是大泉王朝和金璜府不佔理。

現在比較微妙的其實還是松針湖的歸屬以及劃分問題。北晉皇帝的意思很明確,金璜府必須北遷,最好還能夠拿下整片松針湖,若是大泉仗勢欺人,那就去書院找聖人評理。北晉的底線則是將松針湖一分為二,讓那座湖君水府只佔據約莫四分之一的松針湖水域。

關於此事,兩國其實已經吵了好幾年,鬧哄哄的,大泉王朝廟堂上下都極為強硬,尤其是一些青壯官員和邊關武將,都已經嚷着要讓北晉聽一聽馬蹄聲了。

溪澗中,那女鬼轉頭望向岸上,微笑道:“客人瞧着面生。”

陳平安笑道:“姑娘覺得我面生很正常,約莫二十年前,我路過金璜府地界,剛好瞧見了府君大人的迎親隊伍,後來還有幸見過府君一面。當年沒能喝上一杯蘭花釀,這次路經貴地,就想着能否有機會補上。”

那女鬼愣了愣,立即起了些疑心。因為當年她就在那山神娶親的隊伍當中,怎麼不記得見過此人?

陳平安其實先前一眼就認出了她,笑道:“姑娘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有個黑炭小丫頭,不小心犯了山水忌諱?你們非但沒有計較,後來接到府君夫人返回金璜府,姑娘你當時手持燈籠,得了老嬤嬤的許可后,還邀請過我去參加婚宴,只不過我當時着急趕路,就錯過了。”

裴錢手持行山杖,會心一笑。

那女鬼驀然而笑:“是你?!那會兒你還是個少年……年輕公子呢!難怪我沒有認出來。”

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撞見山神娶親的,要麼是個病秧子,陽氣太稀薄,要麼就是下山遊歷的修道之人了。只是女鬼心中幽幽嘆息:眼前這名男子,多半不是什麼山上高人了。不然才短短二十年,對方面容變化就如此之大,教她全然認不出。

如今金璜山神府和松針湖君府是一家親,府君老爺和湖君夫人比那山上修士更加神仙道侶。但現下山水兩府依舊是個多事之秋的處境,不然行亭那邊就不會有人說什麼山水封禁的混賬話了。

一位觀海境的老神仙,確實道法不俗,可一般情況下,哪敢與金璜府和湖君府犯橫。說到底,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自家老爺夫人是如此,那位老神仙也是這般。問題在於自家金璜府不在大泉王朝境內,而在北晉國境內。

那女鬼伸手在袖口一抹,雙指間拈住一條寸余長短的青魚,輕輕呵了一口氣,再以心聲言語數句,然後輕輕一丟,游魚入水,一個擺尾,去勢極快,倏忽不見。

那尾傳信青魚很快就趕到了金璜府門房,山精出身的老人不敢怠慢,立即將消息稟報上去。

金璜府府君鄭素得知后,立即動用大泉王朝贈予的一把傳信飛劍通知坐鎮湖君府的妻子柳幼蓉。

當年那場廝殺,如果不是那個過路人一符一劍就截殺了松針湖淫祠水神,只會後患無窮。只不過這個內幕,除了妻子和幾個心腹,鄭素沒有多說。

他走到大門口,耐心等待那位有恩於金璜府的“少年仙師”。一位府君大人,流露出了近些年少有的喜慶神色。

去往金璜府的道路上,裴錢手持行山杖,突然喊了一聲:“師父。”

陳平安轉過頭:“怎麼了?”

裴錢咧嘴一笑,沒說什麼。她只是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師父可能都記不得或者記不清了,但她只要用心去想,一切就依舊曆歷在目。

比如當年一個迷迷糊糊半夜醒來的小黑炭,給眼前景象嚇慘了,然後就開始埋怨那個很有錢的小氣鬼。當小黑炭問他是不是打不過那些髒東西時,他先說不許稱呼它們為“髒東西”,然後反問:“既然我們有錯在先,跟我打不打得過它們,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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