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事事為她考量,而侯老太太亦是事事為甄氏考量。
杜雲蘿鼻尖發酸,摟住了侯老太太的腰。
侯老太太垂眸見杜雲蘿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趕緊哄道:“好孩子,不哭的不哭的,有外祖母在,不叫你吃這個虧……”
內室里,甄老太爺喘着粗氣,伺候的丫鬟放心不下,白着臉出來尋侯老太太,待老太太點頭,又趕緊去請大夫了。
趁着這個工夫,甄氏壓下了心中情緒,握着母親的手,道:“您覺得,這事兒怎麼處置才好?”
侯老太太一臉為難。
這事體真的大張旗鼓地追究下去,甄文謙是受罰了不假,可真正受損的是杜雲蘿。
名聲、體面,但凡有隻言片語傳回了京城,定遠侯府叫聖旨壓着不敢如何,可私底下定然是會有些說道的。
而甄氏,攤上這樣一個外甥,回到杜家后,她也一定會受責難。
可若是輕描淡寫將事情揭過去了,侯老太太怕甄氏與杜雲蘿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是杜雲蘿,氣性大,事後覺得是她這個外祖母偏心,與她離心倒也罷了,侯老太太不願意杜雲蘿為此怨上甄氏。
侯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總歸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乾脆讓甄氏和杜雲蘿做主吧。
“這世道,對咱們女人不公啊……”侯老太太感慨萬分,就因為杜雲蘿是姑娘。姑娘家最重名節,這事情才難辦啊。
女人才知道做女人的苦,甄氏亦是嘆息着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杜雲蘿身上。
她記得剛剛杜雲蘿與她說的話。
她的囡囡,懂事得叫她心疼。
杜雲蘿閉眼再睜眼,她已經拿定了主意,也就不猶豫了。
“外祖母。這事情就如此吧。我不想鬧得沸沸揚揚的,傳回京里,叫母親不好做人。您在這兒也為難。”
杜雲蘿的聲音輕輕糯糯的,落在耳朵里,聽不出一絲一毫的勉強。
侯老太太紅了眼睛,摟着她連連喚“心肝兒”。她的心肝兒這般懂事體貼,甄文謙與陳氏竟還嫌她驕縱。不肯娶她進門,真正是他們有眼無珠了。
不過,不娶也罷,不娶也罷!
甄文謙做出這種事情來。他才不配娶自家心肝兒。
虧得沒有事成,若不然,等她老婆子兩眼一閉雙腳一蹬。天知道甄文謙會不會撒酒瘋欺負她的心肝兒了。
那她在地底下是不能安生了,又怎麼對得起甄氏。
杜雲蘿掏出帕子替侯老太太擦眼睛。即便保養得極好,侯老太太也已經年過半百,眼角有了歲月的紋路。
這叫杜雲蘿想起了從前老邁的自己。
她生活煩悶,日日對着菩薩聞着檀香,遠比侯老太太衰老的厲害。
可正是因為有過那一輩子,她才真正懂的,日日對你笑順着你心意好話不斷哄着你的,不一定是對你好的,而不讓你隨心所欲,甚至是讓你忍下一時委屈的,也不一定是對你不好的。
前世的她由着性子大鬧蓮福苑,又和甄氏,與杜雲茹、杜雲荻鬧得不可開交,可磕磕絆絆過了幾十年,她才知道,這些才是真的掏心掏肺為她好的。
她已經明白了,又怎麼會不理解侯老太太此刻的躊躇猶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