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嫻拉着謝箏坐下,杏眸里滿滿都是擔憂,柔聲道:“有沒有被嚇着?”
柳眉微蹙,謝箏搖了搖頭,說了真實感受:“與其說嚇着,不如說是感慨。我看到鄭夫人的時候,腦子裡全是昨日她和姑娘在碑廊里說話的模樣,這才幾個時辰,就成了這樣了……”
鄭夫人對書畫見解獨到,蕭嫻對她極有好感,聽謝箏這麼一說,心裡也空落落的。
許嬤嬤在一旁聽着,暗暗嘆息,她比兩個姑娘多活了幾十年,也見過不少天災**,對世事無常更有感悟。
人生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睡一覺再睜開眼睛時,外頭吹的是東風還是西風。
視線落在謝箏身上,許嬤嬤略略一頓,又念了句佛號。
這位姑娘的經歷不正是一夜天翻地覆嗎?
怕她們想得多了情緒更加低落,許嬤嬤捧了食盒來,取了些點心,道:“姑娘早上也沒用多少,再填填肚子吧。”
謝箏聞聲擡起頭來,看着那幾碟素點心,不禁笑出了聲。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她餓得暈天轉地時,盼着的不就是有口吃食嘛。
蕭嫻心不在焉,被謝箏按在椅子上坐下,嘴裡被塞了塊百合酥,這才醒過神來:“那表哥呢?有沒有為難你?”
提起陸毓衍,謝箏稍稍一愣,復又笑了起來:“奴婢過去幫忙,又是受害的,他為難奴婢做什麼。”
蕭嫻鼓着腮幫子,嗔了謝箏一眼。
奴婢前奴婢后的,她是真的不習慣。
前回與謝箏提過,沒有外人的時候,自可以跟從前一般說話。
謝箏卻不肯,她說習慣成自然,她們兩人打小熟悉,她若不每時每刻叮囑自己謹慎小心,私下裡依舊我啊你的,怕在人前的時候也順口而出了。
蕭嫻拗不過她,只能作罷。
謝箏想着正恩大師的事兒,寺中出了人命案子,即便現在太陽當頭,她也不能孤身去上塔院。
只是他們一行人下午就要啟程回京,今日錯過了,再想來寧國寺,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謝箏垂眸,胸前貼身的玉佩涼涼的,她吸了一口氣,道:“姑娘,奴婢想去見見正恩大師。”
蕭嫻訝異,見謝箏神色鄭重,不像是隨口一提,她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是因為正恩大師的字?”
“父親臨的是柳大儒的字帖,柳大儒與正恩大師……”
“即便正恩大師就是柳大儒,”蕭嫻打斷了謝箏的話,雙手扣着她的雙肩,沉沉凝視她的眼睛,“你父親只是臨了字帖,並非入門做了弟子,柳大儒未必認得他。”
普天之下,臨過柳澤柳大儒字帖的讀書人數不勝數,謝慕錦也僅僅只是其中一人。
謝箏知道蕭嫻說得在理,但還是搖了搖頭,解釋道:“父親見過柳大儒年老之後的字跡。”
蕭嫻手上的勁兒鬆了。
柳大儒譽滿全朝,蕭嫻這樣的年輕閨中姑娘也聽過他的名號,但柳大儒早在三十年前就避世不出,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是否還活着。
謝慕錦見過柳大儒年老后的墨寶,那他就見過避世之後的柳大儒。
也許,就是正恩大師。
“我也去。”蕭嫻彎了彎杏眸。
她了解謝箏的性子,設身處地想,若她遭遇了家破人亡,偶然現有那麽一個人與父母有些淵源,她也會想見一見,想知道那人的眼中,父母是個什麼樣子。
這是為人子女的一片心。
蕭嫻清楚自己出門不易,這回來寧國寺還遇到了案子,起碼三個月半年的,沈氏是不會讓她再來了。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喜歡大師的字。”蕭嫻解釋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