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溫溫的。
暖意透過肌膚,一點點沿着筋骨,直到四肢。
謝箏笑了笑,暗暗想,上回也是如此,在她躊躇猶豫彷徨時,陸毓衍就這麼用手掌覆著她的額頭,讓她沉靜下來。
單單隻是一個小動作,就把陰霾拂去。
雖然,楚昱緲的話,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沒事的……”謝箏張口道。
話只說了一半,就聽陸毓衍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清冽卻不失溫和。
他道:“你不是她,她亦不是你,不是誰能都懂他人之苦難。”
謝箏身子一僵,怔住了,回過神來時,才現眼眶酸脹得厲害。
她想起梁夫人說過的話。
“能聽你說所有苦,能護你過所有難。”
多麼堅韌,多麼踏實,可直到這一刻,謝箏才品讀出其中的另一個意思。
苦難之於人,也僅僅之於這個人,身邊之人,無論父母親友,會心疼會不舍,但他們都不是你,無法切身感受。
不是誰都能懂,但若不說與他聽,他如何知曉?把雙手藏起來,他又如何拉你一把?
最最要緊的,明明就是先說出來啊……
謝箏回神時,臉上已經滿是淚痕,她沒有想要哭,眼淚卻收不住。
擡頭去看陸毓衍,偏偏兩人挨得近,視線叫額頭上的手給擋了,看不到他的神色。
肩膀垂着,謝箏向前傾了傾身體,把重量抵在陸毓衍的手掌上。
婚約,原本是一種責任,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可如今這份沉甸甸的責任攤在面前,她如何能辜負?
紗幔后朦朦朧朧靜靜觀月的身影,突然之間,像是一塊被篆刻的玉石,大刀闊斧又精細雕琢,成了一塊印章,沾着那夜的皎潔月光與瀲灧水波,重重按壓在她的心上,揮之不去。
“我是謝箏,鎮江知府謝慕錦之女謝箏,”謝箏的聲音啞得厲害,她強忍着哭腔,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平緩些,“我不是阿黛,對不起,我早該說的……”
陸毓衍緊抿的唇微微鬆了。
他早知她身份,也允過她等想說了再說,可真的聽她提及時,還是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仿若是懸在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了一樣。
空着的手緩緩環住了謝箏的肩,輕輕擁了,陸毓衍低聲道:“我知道。”
鎮江出事始末,謝箏歷歷在目,她與蕭嫻說過,與蕭柏也說過,可等她向陸毓衍開口時,卻磕磕絆絆地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了。
想說出來,卻無從說起,謝箏有點兒氣急。
陸毓衍拍了拍謝箏的背,謝家的事情,他知道個大概,他希望謝箏能原原本本說出來,卻也不是在這個時候。
在這衚衕里,一面哭一面說,他不願這樣。
安慰一般,手一下又一下順着謝箏的脊背,陸毓衍道:“晚些再說,我們晚些再說,潤卿真的在前頭等着,沒誆你。”
聲音輕緩,謝箏慢慢平復下來,這才現她根本就是叫陸毓衍抱在懷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