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昱緲跟他對薄公堂?等那幾個去抓楚昱緲的人再把他的罪狀陳述一遍?等秦駿院子里養的瘦馬家丁指認那夜殺人的是他?
這一切還有什麼意思!
易仕源雙唇動了動,整個身子癱了下去,坐到在青石板地磚上:“是我,是我殺了段立鈞,妄圖嫁禍給楚昱傑,都是我做的……”
突如其來的改口讓謝箏格外訝異,易仕源是局勢不利,但只憑姚小六的供詞,要治他殺人之罪還是不夠充分的,謝箏原以為易仕源會堅持到楊府尹提審那三人歹人,不料,易仕源自己先認輸了。
她輕手輕腳走到陸毓衍邊上,低聲道:“怎麼他一看你就認罪了?來順天府時,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陸毓衍看了眼謝箏,望着大堂道:“我告訴他,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兇手是他,讓他別掙扎了,趕在姚小六供出他之前早些認罪,也算是投案自。可惜,他不聽我的,這會兒認罪,遲了。”
謝箏摸了摸鼻尖。
投案自,陸毓衍還真敢說。
這一步步走來,果真就像陸毓衍最初說的那樣,嚇唬嚇唬易仕源。
易仕源被陸毓衍真真假假的話弄得暈頭轉向,出了昏招,把姚小六牽扯進了這案子之中。
若不是姚小六指證他,易仕源連堂審都不用來。
他是自個兒將自個兒架在了全然不利的位置上。
易仕源要是知道了實情,血都要慪出來了。
話說回來,衙門裡問話,向來都是虛虛實實,易仕源這等不經事的脾氣,妄想矇混過關,也是痴人說夢了。
易仕源說著犯案的過程,主簿奮筆疾書,一一記錄。
事情原委,與陸毓衍和謝箏之前猜測得差不多。
易仕源對段立鈞早已心生不滿。
段立鈞因着出身,以及與林駙馬交好的關係,在監生之中獨樹一幟。
易仕源一心想通過段立鈞和林駙馬、秦駿兩人搭上線,他明裡暗裡試探了段立鈞幾次,段立鈞都裝糊塗。
“他不是與林駙馬情同手足嗎?不是和秦駿兄弟相稱嗎?連替我引薦都不肯,可見其心思!”易仕源忿忿,話說到了這兒,就跟破罐子破摔了一樣,他哼道,“青石衚衕那宅子,是他用來討好駙馬爺和秦駿的,我想跟着去,幾次三番被他擋回來,他壓根沒把我當自己人看!”
段立鈞的推諉讓他惱怒,楚昱緲又遲遲不肯叫他如意,易仕源便想了個一石二鳥的辦法。
從楚昱緲那兒騙了詩作,又故意叫段立鈞看見,慫恿他在清閑居里高聲念誦,留在白牆之上。
那天夜裡,趁着賈禎和柳言翰半醉半醒,他說出了詩作來源。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進行,哪知道他悄悄跟着段立鈞到青石衚衕時,正好遇見了楚昱傑。
那兩人大打出手,易仕源以為,此乃天賜良機,等段立鈞進了院子,他匆忙尋了把匕來,一直在外頭等着。
人算不如天算,一場大雨傾盆而下,成了他計策里的一處缺陷。
子初,段立鈞撐着傘出來,雨勢太大,連燈籠都點不了,黑漆漆一片,易仕源一刀子捅進段立鈞胸口時,對方都不曉得動手的是誰。
易仕源聽見了吱呀一聲,他不確定是風吹動了樹枝,還是那院門開關,屋檐底下的燈籠晃得厲害。
他怕被人瞧見,匆忙就走,離開時帶走了段立鈞的傘,卻把刀鞘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