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舊都,繁華不輸京城。
人多是非多,一年之中,有人失足,有人自盡,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可若是地方太過集中,就有些招眼了。
陸毓衍的指尖點在謝箏寫的字上,道:“再寫得詳細些,明日我們去打聽打聽。”
謝箏應了。
一樁樁案子,謝箏在庫房裡翻得極快,記得卻是一清二楚的。
另一廂,金仁生走到庫房外頭,交代守備道:“陸巡按到府,這幾日少不得從庫房裡搬進搬出的,你仔細些,一筆筆記清楚了,免得回頭整理的時候遺漏。”
守備點頭稱是,翻開冊子給金仁生看:“大人,中午時陸巡按讓人來取過案卷,我都記下來了。”
金仁生聞言,眉心直跳,湊過去一看,拿走的都是這幾年疏通河道、修繕糧倉的記錄,稍稍心安了些。
“阿黛姑娘來了就走了?”金仁生一面問,一面進了庫房。
那些他不願意讓陸毓衍看的案卷擺在原處,與他早上離開時沒什麼區別。
想到自個兒並沒有跟着進來,守備有些心虛,下意識道:“沒多久,來了就走了。”
金仁生這才放下心來,又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
書房裡,謝箏剛寫完一樁,竹霧就回來了。
“這個金同知,也有些慘。”竹霧飲茶潤了潤嗓子,一五一十說了起來。
金仁生是永正二十年的進士,出身極其普通,等了兩年的缺,二十二年到應天府所轄的六合縣做了知縣,這一當就是六年,在永正二十八年時升了官,做了如今這個應天府同知。
他的官途自然稱不上平步青雲,但五品同知,也不算摸爬滾打起不來,如今他也就三十五六,再熬幾年,還是能更進一步的。
竹霧說他慘,是指他的生活。
金仁生的原配夫人在他到六合縣當官的第四年時去世了。
“金夫人和金姑娘一道去的庵堂,夜裡宿在廂房裡,半夜時,似是佛前的香油打翻起火,半個庵堂都燒了,金夫人遇難,金姑娘的臉燒得面目全非,自此閉門不出了。金大人有房妾室替他照顧金姑娘。”竹霧道。
陸毓衍聽罷,不由看了謝箏一眼。
果不其然,聽聞是火情,謝箏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陸毓衍握住謝箏的手,安撫似的捏着她的掌心。
謝箏垂着眸子,下意識地回握住。
她的確不舒服。
眼前又出現了那被燒毀的鎮江府衙後院,屋樑燒成了一根根烏黑的木炭,讓人觸目驚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着讓自己平緩下來,道:“廟宇庵堂,的確是火情嚴重的地方。”
寺中日夜點着長明燈,又有易燃的香油,佛前掛着重重的佛蟠,一旦失手打翻蠟燭燈油,就容易燒起來。
邊上有人還好,趕緊撲滅了,但若是由於一隻耗子打翻了,夜深人靜的,等發現時,就燒得厲害極了。
金夫人是運氣不好,才會殞命,金姑娘雖然活了下來,但也不是從前模樣了。
謝箏花了一整個下午,將那些案子寫完。
陸毓衍拿過去認真看完,挑出最近的那一樁:“一會兒先去問問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