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直到第二日謝箏起來時,還在落着。
驛館院子里的青石板磚積了不少水,看着就難行許多。
花翹皺着眉頭,一面把銅盆里的水撒出去,一面扭頭與謝箏道:“這天氣可真不舒服,夜裡睡得涼颼颼的,這要是章家媽媽在,這會兒起來,定然要說腰酸背痛了。”
謝箏坐在鏡前描眉,聞言笑了。
章家嬤嬤年輕時,月子里留了些病痛,平日里倒也罷了,一道颳風下雨的,那腰就跟斷了似的直不起來。
真的到冬天時,屋裡頭點了炭盆,暖和時也還過得去,最怕的就是這秋雨連綿。
雖不到點炭盆的時候,夜裡卻是冷冰冰的。
天氣涼,謝箏比昨日里還添了件衣裳,起身站在門外看了眼外頭雨勢,不由蹙了蹙眉頭。
看來,這一日只怕都不會停了。
衙門裡,曹致墨抽不出身,原本想讓個捕頭引着陸毓衍去毛家,胡寅毛遂自薦,便依了他。
胡寅樂呵呵的,備了轎子,引着眾人到了毛家小院外頭。
“就是這裡,”胡寅拍了拍門,道,“自打毛老爺死了,毛家人又搬回了大院,這裡就空着,只留了幾個下人看着。”
很快,門吱呀一聲開了。
那家僕認得胡寅,嘴邊罵罵咧咧的“大雨天哪個野鬼急着投胎”之類的話語就都咽了下去,恭謹喚了聲“胡大人”,眼珠子又賊溜地在陸毓衍身上打轉。
胡寅清了清嗓子:“這位是巡按大人,我們來府里轉轉。”
家僕連連應聲,側身請了人進去。
謝箏邁過門檻,繞過影壁,看了一眼這小院子。
北面三間,一明兩暗,配了兩個耳房,東西廂房也都是三開間,南側就是影壁,只靠西邊那頭搭了個小屋子當做門房,東邊留了通道行人,西側耳房收拾了,用作廚房。
謝箏走到院子中間,再仔細一看,不僅沒有東西跨院,似是連后罩房都沒有。
這院子,以毛老爺的家底來說,委實太小了些。
謝箏問胡寅道:“胡大人,我記得毛家是四代同堂?”
“可不是?”胡寅指着道,“正屋東間是毛老爺的住處,西間里睡着小曾孫,東廂房是毛老爺長子、長媳與長孫、長孫媳,西廂房是次子、次子媳婦、次孫、次孫媳。那個殺人的祝氏,就是次孫媳。姑娘你說說,好好的一戶人家,非要擠在一起過日子。真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了。”
謝箏與陸毓衍交換了個眼神。
之前就曉得毛老爺這小院子擠得慌,可擠到這個份上,還真是讓人想不到。
只主子們就住得滿滿當當的了,哪裡還能再有伺候的人手?
幾人先看了東西廂房。
裡頭無論是傢具擺設,都整整齊齊的,甚至是細軟都留着。
那家僕說,主子們搬回大宅時,所有的東西都留下來了,一來是無心讓人收拾,二來也是不吉利,不想再碰這些了,反正府里不缺銀子,大宅里也有不少好東西。
謝箏看了眼祝氏的卧室。
梳妝台上,胭脂花露齊全,妝屜里,首飾頭面於商家婦來說,也算是不錯的了。
箱籠里,祝氏的衣裳多是素色的,少了大紅大綠,比這寒秋還要蕭瑟幾分。
謝箏捏着衣料,轉身問那家僕:“祝氏之前在服喪?”
那家僕搖頭,道:“沒有的事兒,是她喜歡素色,聽我那婆娘說,好像只有她剛嫁過來的頭一個月,穿得鮮艷些,後來就這麼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