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半啟着,陸毓衍能看到李昀的身影。
李昀坐在桌邊,握着茶盞,慢條斯理品着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他似乎沒有留意到陸毓衍已經到了,直到內侍進去稟了一聲,才緩緩轉過頭來,看着窗外的陸毓衍。
內侍請了陸毓衍進去。
帘子撩開,裡頭銀絲碳的熱氣和開着窗子的寒氣混在一塊,稱不上熱,也算不上冷。
“殿下。”陸毓衍恭謹行禮。
李昀微微頷首,將一盞茶推到了桌子的另一邊,示意陸毓衍坐下。
“狄水杜死了?”李昀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道。
陸毓衍不意外李昀的消息靈通,道:“是,就死在那條小巷裡,被捅了數刀,公主身邊的梁嬤嬤的侄兒梁松,極有可能是兇手,他似是已經躲出京城了。”
“梁嬤嬤?”李昀抿了一口茶,“你們查了多少?”
李昀的口氣淡淡的,仿若就是隨口問了一句,可陸毓衍的呼吸都不由頓了頓。
陸毓衍知道,李昀問的“查”,並不是狄水杜的案子。
狄水杜的死查了多少,他剛剛已經說了,李昀不會再問一遍。
李昀問的是梁嬤嬤,還是駙馬,亦或是……
陸毓衍的指腹撚着茶盞,沉聲道:“殿下的意思是……”
“謝大人一家死的冤枉,謝姑娘是你未婚妻,你將案子翻過來在情理之中,”李昀道,“只是,謝姑娘已經不在了。”
隔着氤氳熱氣,李昀的神色辨不清明,就像是隔了霧氣。
陸毓衍聽懂了。
李昀想問的是謝慕錦一直在追查的真相。
如今謝慕錦一家都死了,哪怕翻了案子,謝箏對陸毓衍來說,是個沒過門就不在了的未婚妻,所謂的姻親關係也就是依着清明、中元、生祭、死祭時的貢品香燭,陸毓衍以及陸家還要不要順着謝家留下來的線索,繼續查下去。
陸毓衍深吸了一口氣,斟酌着道:“殿下希望我知道多少?查多少?”
李昀緩緩放下了茶盞,骨節分明的手放在茶盞蓋子上,指甲修得整齊,他的食指輕輕的,有一下沒一下敲着蓋子,道:“紹侍郎出事前,我曾見過他,就在這院子里。”
陸毓衍一愣,桃花眼裡閃過一絲探究,卻沒有打斷李昀的話。
“永正二十五年的春天,看見院子里的那顆桃樹了嗎?正好是含苞待放的時候,”李昀說著,視線看向窗外,院子里的那株桃花樹在冬日顯得死氣沉沉的,尋不到春日裡的半點風情,“紹侍郎說,母妃小時候最喜歡吃桃子,最不喜歡有人折了桃花枝插瓶,若是花枝都折了,就沒有結果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