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嫻半垂着眸子在想旁的,並沒有留意到許嬤嬤的目光,嘆息着道:“這兩天總下雪,等雪停了,我便是不好走,也方便讓人擡軟轎送我過去。我原是想這些天就住在延年堂的,也好與祖母說話解悶。祖母和母親都怕藥味沖了我,非把我送回來。”
言語之中,關切分明,蕭嫻說著說著,眼眶微微有些紅了。
謝箏握着蕭嫻的手,道:“我去給老太太問個安吧。”
蕭嫻點了點頭,道:“一路上當心些。”
謝箏應了,起身經過許嬤嬤身邊時,沖她笑了笑。
許嬤嬤放下手中東西,站起身來,與蕭嫻道:“姑娘,奴婢與阿黛姑娘一道走一趟吧。”
謝箏跟在許嬤嬤後頭,一前一後出了安語軒。
許嬤嬤腳步慢慢,壓着聲與謝箏道:“姑娘敏銳,叫姑娘看出來了。”
“老太太為何沒早些請御醫?”謝箏低聲問她。
聞言,許嬤嬤長長嘆了一口氣:“還能為什麼?姑娘和殿下正合八字,老太太只肯吃藥,不肯請御醫,忌諱。”
合八字,除了批生辰,還要看兩家是否平穩,講究極多。
傅老太太如此做,可見她對這門婚事的看重。
“蕭姐姐曉得了,還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謝箏搖了搖頭,道,“說句原本不該我說的話,蕭姐姐是什麼出身,聖上都點頭合八字了,還能批出不好的來?”
“可不是!”許嬤嬤不住點頭。
朝廷里,無論是對着曆書推算來推算去的,還是掐着指尖嘀嘀咕咕不曉得在念叨什麼忽悠人的,那一個個都是人精,最曉得看碟子下菜,蕭嫻的出身擺在這兒,又是聖上應允了的,自然是什麼話好聽說什麼話了,哪裡會唱反調?
“老太太通透了一輩子,這會兒卻固執上了,誰勸都不聽,老爺不在京中,大爺也勸不住,太太這個當媳婦的不好硬來,怕好心辦壞事,反倒是惹了老太太生氣,這就拖了幾日了,”許嬤嬤皺着眉頭,苦着臉道,“這些話,半句也不敢說給姑娘聽。不過,算算日子,姑太太一家這幾天也該到了,姑太太來勸,老太太應當聽得進去。”
這麼一說,謝箏也想起來了。
陸培故一家回京過年的事情是早前就定下了的,眼瞅着臘月過半了,豈不就是這幾天了嘛。
前些天,花翹還與謝箏說了一樣事情,說是唐姨娘指揮着人手打掃院子,又說要添擺設,被陸培元幾句話就堵回去了,氣得唐姨娘在後花園裡吹了半天的冷風。
陸培元說話半點沒留情面,說兄嫂一家回京就是來陪老太太過年的,蕭家又不是住不下,做什麼要回陸家住?還每日大冷的天,往返兩個宅子。
又說蕭玟是長嫂,若孫氏在京里,府里由孫氏操持,自然是合適妥當的,可唐姨娘就一個妾,她是想把中饋交出去一兩個月,還是想讓蕭玟從小叔子的姨娘手裡領每月的吃穿嚼用?
唐姨娘白着一張臉,硬着頭皮說“交中饋”,卻換來陸培元一聲笑,說“你當嫂嫂閑得慌?”
謝箏當時聽完,不用細細描繪,都能想象唐姨娘的神色。
她問過花翹,怎麼這些事兒就叫花翹知道了。
花翹眯着眼睛笑得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姑娘,打聽各處的事兒,又不是什麼難事。”
謝箏撲哧就笑了。
從前在鎮江時,家裡人口簡單,也沒什麼要你瞞着我,我防着你的事兒,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這個丫鬟,是個好本事的。
不過,話說回來,陸培元的言辭不好聽,道理還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