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了。
外頭依舊黑沉沉的。
黎明之前的夜色仿若能吸走光影,哪怕廊下掛着燈籠,依舊穿不透黑夜。
曹賢妃一直沒有睡,她略略動了動脖子,只覺得一股子酸痛從骨頭裡滲出來,和筋肉融在一塊,她分不清到底是哪兒在痛。
深吸了一口氣,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坐直了些。
不過是一夜沒有睡而已,竟然疲憊到了這個地步。
若是放在早些年,哪怕兩天兩夜不合眼,又何曾這般累過?
曹賢妃笑了,滿滿都是譏諷,而下一刻,這笑容越發濃烈,她幾乎要失聲大笑。
是了,一夜未眠的“老人”又何止她一人?
這偌大的京城,這段日子以來輾轉反側的老傢伙們能站滿整座大殿。
尤其是昨夜,出了陸培靜闖宮的事兒,多的是徹夜不眠的老東西呢!
誰也不想睡個安穩覺,畢竟,一閉上眼睛,也許就醒不過來了。
曹賢妃披着外衣,一把推開了窗戶,在東方吐白時,先動手的會是誰?
天蒙蒙亮了。
陸培靜才睡了小一會兒,於嬤嬤正勸她多歇一歇。
“您昨日被擡回來,這麼多人都瞧着,這個當口上誰還來尋您的不是?”於嬤嬤柔聲道。
陸培靜卻擺了擺手:“我借故離開鳳殿,今日他們可不會放過我,少不得從我嘴裡挖出幾句話來。”
“那您也就拖着,拖到他們沉不住氣了,自然有人去出頭。”於嬤嬤勸道。
“還是起來吧,”陸培靜喚了謝箏,扣着她的手腕,道,“都安排妥當了嗎?”
謝箏抿着唇點了點頭。
要說安排,她能做的也很少,不過就瞅着機會把御書房裡的狀況轉達給了安公公,之後如何變化,就是李昀的事情了,她們在後宮裡也幫不上什麼忙。
曹賢妃安排的時機很妥當。
白皇后薨逝,白家倒了,等於是斷了三皇子、六皇子的胳膊,原本與他們一路的,除非是下不了船的,否則都要掂量掂量。
而李昀這裡,原本最大的仰仗是舊都世家,可偏偏那是“舊都”。
傅老太太沒了,蕭家回了舊都,陸培元也死了,舊都世家在京城裡最粗的兩股繩子不在,進退應對上總是吃虧了的,李昀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蘇太傅府中。
其他皇子本就勝算不大,許是渾水摸魚,許是高高掛起隔山觀虎鬥了。
這個當口,若叫曹賢妃佔得先機,後頭即便想反撲,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謝箏不曉得李昀和安公公的計劃,她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