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打了水來,世子夫人親手絞了帕子,給晉環擦了臉,又抹了些香膏。
從內室里退出來,世子夫人訕訕對着小伯爺夫人笑了笑:“環兒一時激動,叫您見笑了。”
“孩子嘛,對着母親,都是如此的。”小伯爺夫人應道。
“親家太太那兒,我能去瞧瞧嗎?”世子夫人問道。
小伯爺夫人略一思忖,頷首應了。
吩咐了晉家大奶奶守在這兒,世子夫人與小伯爺夫人一道,去了姚三太太的院子里。
才只有三日,這個院子就顯露出了一些破敗之氣。
伺候的人也明白,這位三太太的舒坦日子是到頭了的,能另尋去處的,此時都費着心思謀路子,沒有出路的,也死了心了就這麼過一日算一日。
姚三太太嫁過來多年,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早就出府了,這會兒留在身邊,忠心不二的只剩下一位陪房媽媽了。
“太太剛剛睡醒了,正歇着呢。”那位媽媽道。
世子夫人進去,待看清了床上人的模樣,她的眸子倏然一緊。
與她記憶里的親家太太判若兩人。
花白的鬢角,滿是皺紋的容顏,乾裂的嘴唇,姚三太太在這一旬里蒼老是幾十歲,比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還要老邁。
姚三太太笑着,她抱着一圈捆紮起來的棉被團,低着頭柔聲哄着:“哥兒乖,哥兒不哭,娘在這兒呢。”
小伯爺夫人曉得姚三太太狀況,無奈地搖了搖頭。
世子夫人愕然極了,瞪大眼睛看着姚三太太。
陪房媽媽紅着眼眶上前,道:“太太,夫人與親家夫人來看您了。”
“親家?”姚三太太抬起頭來,一臉的迷惑,“我的哥兒才這麼大,我沒給他說過娃娃親,哪裡來的親家,你莫要胡說。”
陪房媽媽張了張嘴,想解釋,又開不了口了。
姚三太太眉眼溫柔,瞭然道:“哦,是老爺給說的親事吧?是哪家的姐兒呀?標緻不標緻?你小聲跟我說說,別吵着哥兒睡覺。”
“標緻的,很標緻的,”陪房媽媽的聲音發抖,“是平陽侯府嫡長房的姑娘。”
“侯府里的嫡長房?嫡出的?那還是我們哥兒高攀了呢。”姚三太太咯咯直笑,抬眸看向世子夫人,“親家太太,姐兒叫什麼名兒呀?合了八字沒有?是上上配吧?百年好合。”
世子夫人對着姚三太太的笑容,只覺得整個後背都發麻了。
明明衰老,語氣姿態又是小婦人模樣,如此怪異的組合,讓人心慌意亂。
世子夫人吞了口唾沫,硬着頭皮,道:“我們姐兒叫晉環。”
“晉環?”姚三太太把這個名字念了兩遍,突然整張臉就變得猙獰起來,她尖叫道,“不娶!不娶!那個掃把星!那個毒婦、毒婦!是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小八,是她!”
姚三太太把手中的布團扔了出去,要不是陪房媽媽死死抱住了她,她幾乎要撲到世子夫人身上去。
“那不是我兒,我的小八死了,我的小八死了!”姚三太太嘶喊着,眼淚溢出了眼眶,她痛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