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琳恍然大悟。
說得直白些,就是雞窩裡落下了一隻鳳凰,偏偏這隻在雞窩裡住了幾年的鳳凰還是從前一般的愛惜羽毛。
楚維琳沒有經歷過那樣的生活,但她想到了前世趙氏一族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是能夠明白一二的。
自從變故的那一日起,年幼的楊昔諾見識到了什麼是世態炎涼。
祖母身子大不如前,母親又病倒在床,這些年是她頂着一口氣養家。
她見多了旁人的譏笑,有些人根本不避諱,當著她的面指指點點,說她背負了這樣的罪名比尋常商戶女還不如,說她就該認命低頭,而不是抬頭做人。
明明就已經落入了泥濘之中,所有人都想看這鳳凰失去美麗的鳳尾,還要擺什麼貴女姿態,既然都出來討生活了,就應該低下頭來苟延殘喘,而不是把脊梁骨挺得壁紙。
世人想看到的從不是能屈能伸,而是真正的落難后屈服認命。
反其道而行的楊昔諾又怎麼能叫他們滿意呢。
“我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將來的生活會不會改變,我不是傲,而是不願認輸而已。”楊昔諾說著說著就笑了,兩眼彎彎如明月,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對第一次見面的楚維琳說這些,但就是突然之間想吐露一番。
和楊昔誠一道來的時候,楊昔諾想了許多,也想得格外透徹。
他們的確是連累了楚維琮,那就必須道歉,但她也想讓楚家人知道,楊家即便落難如此也依舊不是尋常的市井小民,楊昔誠也是可以和世家子弟一道念書的。
楚家要是態度不善,那以後就避而遠之,若是並不忌諱他們的出身,肯讓楚維琮和楊昔誠相交,那是再好不過了的。
楊昔諾並不想弟弟在書院里被其他人疏遠,楊昔誠想依靠科舉一路改變一家人的生活幾乎是不可能了的,但書院里累積的同窗情誼興許會讓他們的將來舒坦一些。
這樣的想法看起來有些功利,但也確實是生活所迫,但更是平等相交的。若她今日以一個落難者的低姿態來面對楚維琳,想求得些憐憫,定然是不會叫人喜歡的。
這一點上,楊昔諾倒是真的猜對了楚維琳的心理,前世再艱苦,再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在有機會的時候楚維琳一樣會反擊。
“有些話由我來說可能並不妥當,”楚維琳壓低了聲音,往楊昔諾的方向探了探身子,“不要改變你自己,不然等你父親回來的那一日,他會自責傷心的。”
楊昔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楚維琳:“你……”
父親的事情,便是他們楊家人都不敢掛在嘴上,即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即便是祖母母親到現在都不信父親會叛國,卻也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