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琳睡了那麼久,身子還是痛的,但精神還不錯,便小聲與常郁昀說話:“你在窗外瞧了幾回?”
常郁昀不解,笑着問道:“怎麼?”
楚維琳彎着眼睛笑了:“二嫂早上來,說她生溢哥兒時,二伯急得滿院子繞,我們就猜,你會怎麼樣。”
“呵……”常郁昀笑得有些無奈,“那你數清楚沒有?”
“沒有,後來沒力氣了,連姜媽媽說話我都聽不明白了,別的就更想不起來了。”
常郁昀彎下腰,額頭抵着楚維琳的額頭,他心有餘悸:“要不是叔母和段媽媽她們拉住了,我差點就衝進來了。”
楚維琳一愣,而後眼睛一酸,視線就模糊了。
她在常郁昀的話里聽到了惶恐和不安,她想,關氏說的是對的,生孩子不僅僅是她慌,等在外頭的常郁昀比她更慌。
從天未亮時進了耳室,到一直日薄西山才生下孩子來,這一整天常郁昀想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
楚維琳擠出一個笑容來,喑啞着聲,道:“那聽見孩子落地了,你是不是鬆了一口氣?”
指尖輕輕拂過披散的烏髮,常郁昀搖了搖頭:“聽見他哭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怕。”
見楚維琳目光里透着幾分疑惑,常郁昀笑容很澀,閉着眼睛,道:“我怕,我命里註定是個鰥夫。”
只這一句話,楚維琳的眼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她瞬間明白過來,他們都是走過一世的人,她會沉浸在痛失孩子的噩夢裡回不過神來,同樣的,常郁昀也會有噩夢。
小趙氏在生下恆哥兒之後就沒了,作為填房進門的楚維琳依舊死在了常郁昀前頭,在地牢里死在了常郁昀懷中。
她怕保不住孩子,他怕留不住她的命。
楚維琳緊緊咬住了下唇才沒有讓自己痛哭出聲,她沒有感覺到下唇上傷口的疼痛,她的心更痛。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臉上淚水,視線模糊卻是一瞬不瞬直視着近在咫尺的桃花眼眸,她一字一字,道:“我活着,你不會是個鰥夫,常郁昀,我這一次絕不會死在你前頭,我們還有幾十年要走。”
常郁昀淺淺笑了,捧着楚維琳的臉頰輕柔落下一吻:“是啊,還有幾十年。”
幾十年的時間,相攜相伴,看著兒女長大,人生再多抱負,也不及執子之手。
等楚維琳穩住了情緒,常郁昀讓人進來,李德安家的伺候了楚維琳擦臉。
滿娘送了湯水過來,楚維琳喝了些,覺得有些膩,便搖了搖頭。
李德安家的勸道:“月子里的東西就是這樣,奶奶將就着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