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琇站了會兒,已是累了,她乾脆也在床邊坐下,靜靜看着賀懷卿的眼睛,道:“爺,你與我說一句實話,你是打心眼裡不信顏氏會騙你,還是接受不了顏氏騙你而自欺欺人?”
賀懷卿眸子倏然一緊,轉過了頭不說話了。
只這一個反應,楚維琇便知道答案了,剛要再說幾句,就見賀懷卿突然雙頰雪白,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
這是發作了,許是那一口氣下去的藥粉的藥效沒有全部散發完,賀懷卿還不至於滿地打滾,他額上汗水泌出,不自禁地捏住了楚維琇的手。
楚維琇想抽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她道:“這才頭一回,往後越發痛苦。”
到底有多痛苦,賀懷卿無法用言語形容,但他親眼見過楚維琇發作的樣子,不由慌了起來。
“到時候,只能忍着,千萬不要用藥物控制,那些都是飲鳩止渴。”楚維琇幾乎是滿懷惡意的,繪聲繪色地說了發作時的痛楚,賀懷卿一一聽着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關係,他覺得越發痛了。
被握住的手進一步收緊,楚維琇顧不上痛,依舊事無巨細地一一說著,她的聲音低柔,一字一句全是親身體會,連她自己都不舒服了,又何況賀懷卿。
心理作用下,賀懷卿只覺得痛楚難耐,他聽楚維琇講萬蟻噬心,他真的感覺身上有千隻萬隻的螞蟻在啃咬他,巨大的壓力下,賀懷卿再也綳不住了,哭喊起來。
“為什麼!若是想要我陪伴,直說便好,在綠豆糕里下砒霜便好,我隨着她去,為何要留我性命,又要拿這東西禍害我?我待她不薄,我待她如掌心珍寶,她為何要如此?她傷了你,傷了我,十年恩情她就如此回報與我!”賀懷卿咽嗚哭着,他是真的傷心。
他想信顏氏的,他內心裡依舊信她,所以他越發不懂,為何會變成這樣。
明明嘴上說著那麼好聽的話,背地裡卻……
楚維琇看着掙扎的賀懷卿,她無動於衷,她的手叫賀懷卿拽得很緊,她卻察覺不到痛楚。
這半年多,每一次發作時,她品味到的痛楚與這天差地別。
她知道,賀懷卿是叫她嚇着了,不是真的發作得厲害了,她經歷過那種痛楚,別說是哭喊了,是真正痛到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曾醫婆告訴過她,若不是那些安眠藥物抑制住了中毒不深的她,後來又有紅英按着醫婆交代的法子替她緩解,等那一輪輪的痛楚過後,便是麻木,麻木得自殘。
賀家不可能再讓賀懷卿接觸哈芙蓉,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曉得會不會自殘來緩解痛楚?還是洪氏看不得兒子受罪,偷偷替他弄些哈芙蓉來。
無論哪一種,賀懷卿都是完了的。
哈芙蓉這種東西,對人身體的消磨只是一部分,最可怕的是對精神對意志的摧殘,這才會把一個尋常人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