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病故,一如夢境里的她。
朱皇后望着素衣的宮女們,她想,她的噩夢總算過去了。
這之後,她要為五皇子的大業和太後娘娘周旋了。
可她卻看着太后一日比一日沉默、蒼老,慈惠宮裡濃郁的檀香味道讓朱皇後作嘔。漸漸的,她有些倦了。
榮登鳳位二十年,無論是在潛府後院,還是母儀天下,朱皇后從不是聖上的愛寵。
太后喜歡的周皇后薨逝,聖上在冊立她的時候,不惜與群臣爭辯,也要追立愛妃姜氏為後。
她捧着金印的時候,只覺如芒在背,她不是什麼勝利者,她自己清楚。
就像是太後娘娘一般……
這樣的認知讓朱皇后如墜冰窖,她彷彿就是沿着太后的路在一步步前行。
太后從十四歲起伺候先帝,從未寵冠六宮,經歷三位皇后,幾任四妃,最終入主慈惠宮。
人人都說太后是贏家,可這一刻,朱皇后想,太后也不是贏家,與她一樣。
她還要如此嗎?沿着這條看得見車轍子印的路走下去嗎?
整日打理後宮,要為了五皇子的將來苦心算計謀划,便是他真的登基了,在往後的歲月里,也要替他周旋,替他的後宮c心。
然後,日復一日,在這座如籠子一般的宮室里老去,死去?
眼不見為凈,不過就是說說罷了。若不然,太后又為何會出手?
太后無數次說過,她羨慕昌榮太妃能夠含飴弄孫,也許旁人會覺得這番話裡帶着些炫耀,可朱皇后此刻明了,那是太后的真實想法。
在這後宮里幾十年沉浮,才換來的大徹大悟。
她想,她看夠了後宮裡頭各種的算計和手段,看夠了那一雙雙或深沉或靈動或狂傲的眼睛,看夠了那些窺視算計彼此傾軋,她是真的累了。
也許不久之後,她的夢中再不是死去的皇貴妃,而是她自己,一日比一日老去,寂寞得只能與佛像為伴的自己。
她,是不願那樣的。
朱皇后咳嗽了幾聲,宛若進來點了燈。
更衣時,朱皇后問:“殿下明日來嗎?”
宛若緩緩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朱皇后淺淺笑了笑,心中那點情緒翻滾,是失望,這種失望比年輕時久候等不到聖駕時的失望更濃。
她知道,大寶之位,有人視作生命,有人卻不屑一顧。
她的皇兒,並無登基為帝的覺悟,再*下去,母子越發疏遠。
“四殿下今日可是在太后那兒?”
宛若的頭垂得更低了:“四殿下陪太後娘娘用了午膳后,就離開了。”
午膳啊……
朱皇后想,她的皇兒,有多久沒有陪她用一頓飯了。
倦了,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