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苗還是沒有一點反應,染禾一把抱起包裹塞到染苗懷裡,在榻子邊坐下,用力搖了搖染苗的肩,道:“我們姐妹一場,我跟你說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話,只求求你聽進去一些。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自己就……”
染苗的眼骨子動了動,卻是花了會兒工夫,才落到了染禾身上,動了動嘴唇,聲音低不可聞。
染禾湊過去仔細一聽,等聽清楚了,差一點就要跳了起來。
染苗說:“我大約是真的看見了,好長的舌頭呢。不過你放心,我就算真的被她害了,我也不會來尋你和姨娘。”
染禾漲紅了臉,她確實是怕,怕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更怕染苗有個萬一,惦記上了自己。現在染苗直直地就把話說穿了,她面上過不去,只咬了咬牙,道:“你只記得,為了你這事,我和姨娘也盡了力了。你跟着媽媽們去,等好了就還回來。”
染禾說完就坐不住了,出去尋那幾個婆子,往屋裡努了努嘴,道:“幾位媽媽,奴婢替染苗收拾得差不多了,煩勞媽媽們將她抬了去吧。”
一頂藍布小轎,粗壯的婆子把染苗拉起來往裡頭一推,就抬着走了。念着肖姨娘給的那些銀兩,腳步倒也穩了一些,不讓轎子顛得厲害。
查姨娘靠在慶和堂的大門邊,嗑着瓜子看那轎子遠去,一口把瓜子殼吐在地上,哼了一聲:“這倒是舒服,哪個丫鬟有她這種命,還有轎子坐。這麼大的家族這麼大的宅子,百年下來,死個人有什麼不尋常的?光說去年那一年,死得人也有好幾個呢!三房那個短命的二奶奶,大半夜磕到了頭就那麼沒了,她那院子以後都不住人了不成?還有長房的那個書閣,不是還弔死了一個嗎?還不是就那麼埋了,書閣里該藏書還是藏書,也沒見長房就要叫和尚念經了。偏我們這一個小丫鬟,嬌氣成這樣。”
查姨娘自己說得痛快,嗑一顆瓜子抱怨一句,沒一會兒這地上就落了不少瓜子殼。
前回就是因為摸不清這裴家上下的情況,她才會在臻璇那兒吃虧,好端端就賠上了一個丫鬟,好不容易等到搬回慶和堂又買了新丫鬟,這才把李嬤嬤那尊大佛送走,讓她鬆了一口氣。只是新來的丫鬟哪裡有茶香那麼好使喚,真真的倒霉透了。
查姨娘痛定思痛,想着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特特地花了心思去打聽了裴家的主子們的情況,也把前兩年那些大事給問了個七七八八,以免自己兩眼一抹黑,又吃了暗虧。
慶和堂里,查姨娘只怕八老太爺一個,老太爺一早就出去了,不到天黑不會回府,因此她嘴上更是沒有一丁點顧忌,想怎麼編排就怎麼編排。等這些話一說完,她一扭頭看到了不遠處的影子。
那影子被陽光拉得長長的。一動不動。查姨娘抬眼一看。是個略略發胖的老婦,想起那死在這兒的阮奶娘,她唬得差點跳起來,背狠狠地撞在門板上。痛得她毗牙裂齒,嘴裡的瓜子一不留神咽了下去,手捂着脖子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