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老爺說著說著就梗咽了,緩了好久才緩過來。繼續道:“哪裡曉得,三哥竟然那麼早就去了,那麼早啊!古人說三十而立三十而立,我那哥哥連而立之年都沒有到,就去了!可憐三嫂和臻徹,一下子就沒了依託了。”
“老爺……”周氏叫了一聲,嗓子一緊,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能安慰得了六老爺。只能陪着掉眼淚。
“二十八歲,又是二十八歲!三哥走的時候是二十八歲,如今八妹也是。獨獨留下我,一個人過了而立之年,又要一個人不惑、一個人知天命!我、我……”話未說完。六老爺猛得拽緊了周氏的手,重重咳嗽了起來。
周氏手上吃痛,又不能縮回來,只能咬着牙挺着,另一手用力拍着六老爺的背,幫他順氣。
六老爺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了,好不容易穩了下來,就着周氏的手喝了幾口水,道:“世事無常,今天不知明日事。能做夫妻是福分,哪一天一個先走了,這福氣也就到盡頭了,跟三嫂和八妹夫比,咱們還算有福氣的。”
六老爺這麼幾句話,周氏聽得淚眼婆娑,哪裡還計較袁姨娘的事,順着六老爺的話說了幾句。
“旁的也就算了,我擔心亦晚。她也就咱們六丫頭這麼大吧,年紀輕輕沒了娘,她父親便是再疼她,也總歸是少了女人照顧。”
六老爺提到的亦晚是八姑太太和柳姑爺的獨女,比臻瓊小了一個多月,周氏見了幾面,印象里是個溫柔規矩的孩子,八姑太太將她教養得極好。
周氏心頭一動,話剛要出口又覺得不妥當,可六老爺正瞧着她,只好硬着頭皮,道:“今年正好三年期滿,姑爺還會留在京里嗎?”
六老爺猛得聽周氏一提,一時也沒反應過來,想了許久,才道:“聽說是要外派的,具體去哪兒任什麼官還沒定下來。”
“老爺,我也就是個想法,您先聽聽,覺得不好便當我沒有提。”周氏理了理思路,道,“姑爺外派了,若是個繁華地方也就罷了,可要是個窮苦地方,難道是要帶着亦晚一道去吃苦嗎?亦晚這個年紀的,沒有個女眷在身邊照顧總歸不好,可姑爺沒有妾也沒有通房,便是有,咱們也不放心把亦晚交給她們帶。柳家長輩都在延嶺,那裡山高路遠的,也不放心。”
六老爺聽了周氏的話,眼睛一亮,握着周氏的手又不自覺地加了些力道,道:“那依夫人的意思?”
“接亦晚來住幾年吧,我親自照顧,老爺也就能安心了。”周氏見六老爺很是心動,又道,“京城到甬州路是遠了些,可水路暢通,很是方便的。咱們只留亦晚三年,等三年後姑爺回京敘職了,再把亦晚送去。只要亦晚不在咱們這兒出閣,單單是在舅舅家住上幾年,沒人會說閑話的。”
六老爺聽完,越想越覺得周氏這個主意甚好,心裡挂念着柳亦晚,倒是把他從八姑太太過世的悲痛中拉了出來,催着周氏去寫信給柳姑爺,提一提接柳亦晚回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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