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人家的小姐多數都不好相處。又一個個自矜身份,不願同她一個商人女兒為伍。
直到遇見了韓四娘和穆五娘。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兩人就是與楊二娘投緣了。
韓四娘很愛說事情,開篇總是一句“我只告訴你,你聽過就算了,可別傳出去。”等楊二娘用力點了頭,發誓絕不會亂說之後。韓四娘才笑眯眯從東家說到西家,各種辛密事一股腦兒全講出來,聽得楊二娘一怔一怔的,她心裡有一些狂喜,原來那些人家表面風光之下竟然是如此黑暗,而韓四娘說完之後,還要再叮囑一聲“說不得”。
楊二娘有一種感覺,韓四娘是那麼的信任自己,什麼都跟自己說。連韓家兄弟姐妹之間的事情都說,甚至是韓四娘的表姐紅杏出牆叫人抓住了的事都說了出來。
穆五娘也一樣,開口閉口都是家中伯母嫂嫂們的私事,全然沒有把她當外人。
楊二娘全部記在了心裡,等見到了那些她曾聽說過一些事情的當事人的時候,她面上笑着捧着。肚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把對方踩到了泥里,饒你是官家奶奶還是小姐,不過是一樣的齷齪。她有一種把對方的把柄都捏在手裡的滿足感。只要她不高興,就能把那些事情都捅出來,叫她們慌張失措。
楊二娘格外感激韓四娘和穆五娘,是她們把她帶進了紹州官小姐的圈子,那兩人這般坦誠對她,她怎麼會不回報?很多家中的事她也告訴她們,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前些年,姑母嫁去了甬州,她嗤之以鼻,不過也是行商人家。可直到送親的人陸續回來。聽他們講夏家的院落,夏家的皇恩,她這才曉得。姑母是“高攀”了。
楊二娘迫不及待想去看一看夏家,明明是商人,怎麼能過得像她心裡的官宦人家一樣?甚至是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官小姐做媳婦。
楊二娘對臻璇有了好奇,等聽韓四娘和穆五娘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裴家的那些事之後,她一下子就舒坦了,也不過爾爾嘛!
等隨着楊大太太來了甬州,見識了夏家的不同,再看她姑母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和未出嫁前完全兩樣了,就連從前姑母身邊那個老實巴交的織錦都成了黃姨娘,手腕上戴着的做工精美的銀鐲子晃了楊二娘的眼。
楊二娘那扭曲的自尊一下子燒了起來,以至於見到傳說中的裴臻璇時,把那些事一下子說了出來。
楊二娘以為臻璇會憤怒,會着急,會急着想要解釋,以為夏家長輩會責罵臻璇,誰知對方是這麼一個態度,甚至想要離間她和韓四娘、穆五娘。
最叫楊二娘氣憤的是,她已經動搖了,被一個她想要絆倒的人給絆住了。
是的,她還有印象,有一回她去找韓四娘時遇見了另兩個官小姐,她們湊在一起說笑,她模糊聽見了“表姐”“抓姦”之類的詞語,現在想來,是不是那些不能同別人說的事情都叫韓四娘見人就說了呢?
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的故事,都變成了韓四娘與別人交際的籌碼,用這些在別人心中認定的只會與親近之人談及的故事,來成為別人心裡的親近之人。
那麼,她楊二娘的那些故事呢?楊二娘告訴她們的楊家的故事呢?
是不是也被交換成了談資,成了一場笑話?
曾經她看着那些故事中的主角有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是不是其實在對方心裡,也是這麼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