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黎宵做完飯,又騎車去了趟市裡醫院。
回來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半了，江柔問了情況，就聽黎宵說人還沒醒,身上多處骨折,尤其是右手那裡,以後恐怕沒辦法殺豬了。
江柔皺眉道：“人活着就好。”
黎宵不可置否。
既然王叔出事了,那兩家合作的事情也就斷了，黎宵估計，人起碼要在醫院躺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沒錢掙可能對王家影響不大，但對他們小家來說還是挺吃不消的，而且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了。
這麼想着，黎宵隔天中午出去了一趟。
他徑直去了菜市場，周建平時都是在菜市場後門路邊擺攤子，黎宵天天早上來菜市場買菜知道,偶爾還能遇上。
不過因為後門路邊擺攤子不要租錢,所以每天流動性還挺大的，黎宵今天找了半天，才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周建。
看樣子他今天沒佔到好位子。
黎宵上前去的時候,周建正跟一個大媽嬉皮笑臉的說說笑笑,手裡還麻利的清理着一條大草魚，“您就放心吧,我家的魚是最新鮮的,都是昨晚從鄉下河裡撈出來的,保證好吃,唉,不是我說,現在人啊越來越懶了,很多賣魚的都用什麼飼料喂，那魚哪是人吃的？又腥又膩……”
看到黎宵過來了，他立馬加快手中的動作，一氣呵成的扯掉魚鰓魚膽，然後拿一根稻草一捆，遞給大媽嘴甜道：“姐，好吃下次再來啊。”
大媽被這一聲姐叫的心裡甜滋滋的，“來，你下次可要選個好位子。”
“那必須的，為了您我也得來早點。”
大媽被哄的笑容滿面。
黎宵在旁邊看得無語，等人走了，周建用旁邊桶里的水洗了把手，開心道：“哥，你怎麼來了？”
然後又問：“可要魚？桶里還有兩條鯽魚，您拿回家給嫂子吃吧。”
黎宵看了眼攤子，直接道：“不了，家裡還有兩條活魚，你送的都沒吃完，我過來找你有點事說。”
眼睛掃到桶里還有幾條魚，便道：“你先賣，賣完咱們去館子里吃頓飯。”
他是做完午飯出來的，自己沒吃，想着快要到中午了，乾脆和周建在外面吃。
周建巴不得，自從嫂子肚子大了后，哥很久都沒出來找他了，“行，那哥等我一會兒，這個賣的很快。”
“嗯，我先去旁邊買點調味料。”
黎宵轉身去了旁邊不遠處的攤子，挑挑選選買了好幾樣需要的調味料，買完后，眼睛瞥到附近有賣女人頭髮繩的攤子，沒忍住也去看了。
等他回來，周建攤子前多了一個熟人。
他走近后，就聽到王濤用討好的聲音道：“這條魚也挺不錯的，能不能拿出來看看？”
周建沒動，翻着白眼問他，不客氣問：“你有錢嗎？”
王濤忙道：“有，我今天帶了錢的。”
周建冷呵了一聲，將王濤挑中的魚拿出來稱，魚活蹦亂跳的，王濤又道：“你這樣稱不準，得殺了稱。”
周建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臭了下來，連稱帶魚往地上一扔，想都不想就生氣問他，“殺了魚你再說錢沒帶夠是吧？”
“媽的，王濤你說你這是第幾次了？都像你這樣搞，老子還掙不掙錢了？”
王濤聽了神色閃躲，“這……這不是家裡太窮了嘛，那換條小魚吧。”
周建沒動。
王濤神色尷尬，臉上努力陪着笑，但就是不走。
黎宵走過去打破僵局，“就這條吧，我來付。”
王濤這才注意到黎宵就站在自己身後，臉上神色一僵，“老大。”
黎宵對他點點頭，沒說話。
王濤低下頭去。
周建忍了忍，看在黎宵的面子上將魚給殺了，只是全程面無表情。
將魚遞給王濤的時候，直接吐出一個字，“滾。”
王濤接過魚，灰溜溜跑了。
看着他那樣子，周建忍不住罵：“他媳婦真他媽會噁心人。”
黎宵也看了眼王濤背影，突然覺得，這人與他印象中的“王濤”彷彿成了兩個人。
沉默了一會兒，他收回視線，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錢扔給周建，“剩下的魚我要了，走吧，吃飯去。”
“別，送哥了，給嫂子吃我倒貼都願意，他王濤媳婦跟嫂子沒得比，老子寧願扔了也不想給他們。”
黎宵聽了笑，也不知道江柔怎麼那麽招人喜歡，周圍鄰居喜歡她，周建對她印象也特別好。
想想，他雖然是幾個兄弟中條件最差的，但娶的媳婦卻是最好的。
路上周建還在罵罵捏捏個不停，說王濤現在跟變了個人似的，還說自己上次路過王家，就聽到他媳婦罵王濤沒用，說朱強家那邊要拆了，可能會得一大筆錢，哪像他們家什麼都沒有。
“哥，你說這是不是有病？人家好不好關你屁事，眼紅自己去掙啊。”
黎宵不說話，心裡覺得還是江柔好，她就不會說這樣的話。
兩人去了附近一家飯館，黎宵將自己想去市裡賣鹵肥腸的事跟他說了。
王叔也只是暫時受傷，以後怎麼樣也不好說，在縣城裡賣的話不厚道，而且市裡人多，掙的肯定就更多了。
周建對黎宵是一百個信任，聽了這話，想都不想就一口同意，“行，我都聽哥的。”
黎宵點頭，“你今天去租輛三輪車過來，直接送到我家，這幾天我改造一下，明天我倆去一趟鎮子上的養豬場，搞定貨源。”
“咱們先不做大，弄一點試試水，效果好的話再看。”
周建：“好，我等會兒就去租車。”
他就喜歡跟着哥干，上次搞貨運也是這樣，掙了不少錢，把他家裡的債都還清了。
兩人一邊吃一邊說，將各個方面都考慮到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黎宵就推了一些傢具單子，把之前接的活兒快速做完，拿了錢一半交給江柔，一半自己拿去添進成本里。
江柔就看着他天天往外跑，還買了一口大鍋回來，將原來廚房放桌子的地方改成一口新灶。他還給自己打了一張可以摺疊的桌子，以及放着菜板、菜刀的箱子，方便拿用。
問他，黎宵也沒隱瞞，說自己跟周建準備將鹵肥腸拿去市裡賣。
江柔聽了這些，建議他多弄幾樣，比如虎皮雞爪、鹵豬耳朵豬舌頭那些。
黎宵聽進了心裡，出去和周建進貨的時候，多買了一些回來。
他和周建都是勤快人，沒過幾天就把事情辦起來了，江柔還在坐月子，所以黎宵最近負責在家裡鹵，周建去市裡賣。
周建的女朋友也把手上的事情暫時停了，跟着一起去市裡幫忙。
正如黎宵想的那樣，市裡買的人確實多很多，周建就在菜市場門口隨便找了個地方賣，都有很多人過來買，不到一上午的功夫就賣完了。
下午回來一算，除去成本，一人分近一百塊，這還是第一天。
黎宵和周建幹勁兒十足，決定多弄一點。
江柔十一月二十二號出月子，她擔心自己體質太差，還多坐了幾天。出月子的當天，她好好洗了頭洗了澡，等從浴室里出來后，她感覺整個人都輕了幾斤。
自己洗完還不算，還準備給小傢伙洗，最近天氣冷了不少，江柔和黎宵擔心孩子太小，都沒敢給孩子洗澡，平時只用毛巾擦一擦。
這次為了給小傢伙洗澡，黎宵特意跑到外面去買一種塑料的帳子，這個東西江柔沒見過，算是這個年代特有的吧，類似古代歐洲的公主紗帳，上面小，下面大，很長，掛在房頂能拖地的那種。
這個是塑料的，這邊人冬天洗澡就掛這個，在裡面洗澡就不冷了。
現在家裡裝浴室的人不多，黎宵之前裝修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浴霸這種東西。
黎宵弄了一根繩子系住頂端，然後在浴室房頂鑿了個釘子，繩子另一頭系在釘子上。
然後他又拿出給閨女打的洗澡小盆，裡面注入熱水。
兩人都鑽進洗澡的塑料帳子里，江柔抱着孩子，黎宵拿手試溫度，他蹲着身，旁邊小板凳上放着毛巾和衣服。
他們兩個給孩子洗澡都不太熟練，江柔托住孩子身體，讓對面的黎宵給孩子洗頭，他大概是怕肥皂傷害皮膚，先把自己的手打濕，然後摸了摸肥皂，雙手搓出泡沫后才輕輕去揉孩子頭髮，動作有點笨，但很輕。
等孩子頭上都是泡沫后，他才小心翼翼用毛巾一遍遍打濕水洗乾淨。
江柔本來還怕孩子哭，他小侄子以前洗頭就跟虐待他似的，哭得人頭都炸了。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小傢伙不僅不哭，還眼睛一眯一眯，一副舒服的快要睡着的樣子。
洗完頭，黎宵將盆里的水倒了，還用蓮蓬頭花灑將盆沖了一遍，然後重新注入乾淨的熱水。
在盆里斜放一塊光滑的木板，上面鋪上毛巾，江柔給孩子脫掉衣服后輕輕放上去，黎宵拿着花灑朝她肚子上小腿上沖水，水溫剛剛好。
小傢伙離開母親懷抱，犯迷糊的眼睛睜大了些，身體下意識扭了扭，江柔讓黎宵按住她，自己來洗。
黎宵的手上有繭子，擔心把孩子皮膚摩痛了。
江柔拿着香皂，學着黎宵剛才的樣子在手上搓出細膩泡沫，然後從孩子脖子開始輕輕的搓揉，一邊搓揉一邊對小傢伙笑，“你看你多舒服，我倆伺候你一個。”
黎宵還怕把孩子冷着了，不斷用熱水沖洗她的小身體。
小傢伙大概是真的舒服，也不亂動了，揮着手“啊啊”叫，像是在回應江柔。
大概是太久沒洗的緣故，江柔在小傢伙胳膊上還搓出了麵條，黎宵直接看笑了，“怎麼這麼長？”
江柔也忍不住笑，“搓出來給你當晚餐。”
黎宵挑眉，“行啊，再拌一勺醬。”
江柔噗呲笑出聲。
鬥不過他，真是越說越噁心。
——
第二天，黎宵和周建停工了一天，準備參加今天朱強的婚禮。
周建一早就來找黎宵，問他包多少錢合適。
要是以往，黎宵肯定是大手筆，但最近家裡花銷大，江柔要給安安餵奶，得吃好的，每餐都是葷素搭配。
安安出生后他一根煙都沒抽過了，有時候實在想得很，就往嘴裡塞點江柔買的零食。
而且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兒，江柔已經開始囤孩子明年穿的衣服鞋子了。
黎宵在大門對聯上撕下一塊紅紙，包了三十塊錢。
周建知道后，也就跟着包了三十塊，他身上帶了一百塊錢，但想想還是算了。
哥有孩子養，他也有，而且他也快要結婚了，確實得省着點。
江柔讓周建一起過來吃早飯，周建搖搖頭，他在家吃了過來的。
江柔一聽，也就不管他了，她和黎宵坐到桌子上吃，旁邊小傢伙在搖床里睜着大眼睛盯着頭頂的風鈴看。
這也是黎宵給她做的，風鈴不是很響，用木頭做成小動物模樣串起來，串了五六串，下面墜着小鈴鐺，手撥動一下會晃着發出聲音。
小傢伙很喜歡，能盯着看一天。
江柔吃幾口就伸手撥動一下，小傢伙就轉着眼睛看，別提多好哄了。
周建看得心痒痒，忍不住趴在搖床邊上笑眯眯盯着，之前在醫院裡看還是小猴子，現在簡直完全變了，皮膚白白嫩嫩，臉圓的跟包子一樣，肉嘟嘟的，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睫毛翹翹的。
小傢伙的頭髮有點長了，額前還別著兩個小小的彩色髮夾。
看得讓人心都化了。
他突然覺得兒子也不是那麽好，瞧瞧王濤兒子就知道了，又黑又胖，像只肥豬崽，哪像他哥這閨女，長得跟天上小仙子似的。
忍不住擡頭看黎宵，一臉眼饞樣子，“哥，以後我生了兒子，咱們做親家吧。”
他雖然有個繼子，但他覺得那孩子長相配不上安安，還是自己生吧，他覺得自己長得還不錯，以後有了兒子應該也還行。
黎宵頭都不擡一下，“滾。”
周建也不生氣，對着搖床里的小傢伙嘿嘿笑，“安安，安安，認得我不？我是你乾爸。”
直接從親家變成乾爸了。
江柔聽了哭笑不得，對他道：“這周末有空嗎？把你女朋友帶過來吃個飯吧。”
周建聽了這話，下意識擡起頭看向江柔，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都以為嫂子忘記了，沒想到一直被放在心裡。
嘿嘿傻笑道：“那就麻煩嫂子了。”
江柔沒好氣看了他一眼，“跟我客氣什麼。”
早上吃完飯，黎宵就跟周建出去了，結婚事情多，他們是朱強兄弟，自然要早點過去幫忙。
江柔就不去了，孩子還小，出去見那麽多人不好。
人一走，江柔就帶着孩子在院子里曬太陽，講了一會兒故事，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哄睡著了后抱回屋，把她放到搖床里睡覺，自己拿了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