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太醫被請到御書房中, 只是讓吏目先去給楚淮舟診脈,而院使、左右院判都先給太元帝診脈,至於兩位皇子, 也是由御醫診治的,確定太元帝沒有事情后,院使他們才去查看楚淮舟的情況,和那杯已經被於公公單獨放起來的茶水。
於公公把這一切看在眼中,微微垂眸只覺得諷刺,太醫院有三品院使一人、四品左右院判各一名,接下來就是負責宮中上層官員的八品御醫,再往下才是九品吏目, 吏目一般是給普通官員看病的,雖然御醫、吏目人數都有二十人左右, 可是他們並非一起當值的, 明明是楚淮舟吐血中毒, 可最初也只是吏目查看他的情況,果然在太元帝他們眼中, 只有他們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院使皺眉說道:“茶中並沒有毒, 而楚大人也確實是中毒了。”
太元帝說道:“把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
自從楚淮舟倒地后, 太元帝就下命令封存了御書房所有的東西, 誰也不可能在太元帝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太元帝看了眼楚淮舟, 問道:“還能救嗎?”
太醫院使恭聲說道:“臣盡量一試。”
太元帝看了眼於公公。
於公公做了個請的姿勢, 又示意侍衛進來擡起楚淮舟,說道:“這邊請。”
太醫院使帶着左院判前去給楚淮舟解毒,右院判留下帶着幾個御醫開始挨着檢查御書房的東西, 太醫院使也查不出楚淮舟中的是什麼毒,只能嘗試着解毒, 可不管什麼葯喂進去,下一刻都會被吐出來,其中還夾雜着黑色的血,兩人雖然覺得楚淮舟遭了無妄之災很是可惜,心中卻又慶幸中毒的是楚淮舟而非太元帝或者兩位皇子。
很快院使就把實情與太元帝說了,他們也擔心再耽誤下去,楚淮舟真的死在了宮中,那到時候反而不好說了。
太元帝思索了下說道:“請楚大人入宮。”
楚父入宮后,才知道自己兒子在御書房中毒生死未卜的事情,他臉色瞬間蒼白了,哪怕他與楚淮舟之間多有不和,可是他從未想過會失去這個兒子。
太元帝是私下見的楚父,說道:“這件事不要外傳,我會讓院判跟着你回楚家。”
言下之意是就算楚淮舟最後死了,也不能讓人知道是在御書房中毒而亡的,其他的要怎麼處理,就是楚父自己的事情了。
楚父動了動唇,行禮道:“是,臣知道該怎麼說。”
太元帝緩和了語氣說道:“愛卿為朕做的事情,朕都記得,讓於公公送你們出去吧。”
楚父說道:“是。”
於公公已經把楚淮舟送上了轎子,看見楚父就說道:“楚大人這邊請。”
楚父點了下頭,跟着於公公往宮外走去。
等到了宮門口,楚淮舟就被架着送上了楚家的馬車。
楚父和於公公告別的時候,於公公說道:“明日早朝,楚大人可別忘記了。”
沉默了下,楚父知道這是太元帝讓於公公告訴他的:“是。”
楚父這才上了馬車,楚淮舟還在昏迷,由宮中的一個小太監照看着,時不時擦去他嘴角溢出的黑血,看着這樣的兒子,楚父竟有那麽一瞬間不敢靠近,他站在馬車門口,在小太監看過來的時候,才走了進去。
馬車緩緩朝着楚府行駛,楚父只是安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沒有靠近也不敢靠近。
楚淮舟無疑是出色的,這是比他還有出色的一個孩子,楚父也給予了希望,只是沒想到這孩子運道不好。
馬車是從楚府後門進入的,楚淮舟雖然搬出去了,他的院子還在,可是既然太元帝讓他隱瞞消息,他也不好讓太多人知道楚淮舟的情況,所以在隨從準備把人擡下去的時候,楚父說道:“把他送回他的院子。”
隨從一愣。
楚父已經下了馬車,他在馬車裡已經觀察到,楚淮舟已經不單單是吐血了,那血還有碎肉塊,只看氣色就知道他是活不了多久了,說不得連今晚都撐不過去:“找人私下送回他的院子,那邊比較安靜適合養身體。”
隨從趕緊應了下來。
楚父微微垂眸,說道:“不要用家中的馬車,去租一輛馬車,明日也用租的馬車接了院判去給他看診,用什麼葯都從公中出,不要吝惜錢財。”
隨從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楚父是在乎兒子還是不在乎兒子了:“是。”
楚父不再多留,而是快步往府中走去,他直接吩咐人準備了熱水,想要洗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楚淮舟在太醫看來是在昏迷,意識卻是清醒的,他能感覺好像有無數蟲蟻在啃咬自己的內臟,疼的他控制不住的抽搐,也能感覺到他被擡出來換到了另一輛馬車之中,馬車再次開始晃動,到最後他還聽到了自己書童的驚呼和小太監厲聲的呵斥。
等他被放到屋中,一切才安靜下來,小太監依舊守在他的身邊,與其說是照顧他,不如說是看着他什麼時候死,還要記錄他的癥狀好讓太醫院的人推測到底是什麼毒。
楚淮舟知道這裡並不是楚家,而是自己母親留下的院子,他甚至清楚的記得楚父在馬車外面的話,說不上是疼痛還是失望,哪怕他從未期待過,在這樣的時候也覺得可笑。
宮中註定是沒有辦法太平的,太元帝不僅讓於公公查下毒之人,還動用了暗衛,暗衛不單單是查宮中,也要查楚淮舟這段時間的都去了哪裡都做了什麼,好確定那毒不是在外面被下的。
楚淮舟渾渾噩噩的,他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時候,只能感覺到房間有人進進出出,他感覺到有人把脈,又給他開了葯,沒多久就有人把他扶起來,葯往他嘴裡灌,剛喝下沒多久,楚淮舟再一次吐了出來。
太醫嘆了口氣。
楚父在這個時候過來了,只是他穿着便服,直接問道:“今日可有起色?”
太醫搖了搖頭,說道:“脈搏越發的弱了,怕是這兩日的事情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們太醫院昨夜商量了一宿,可……不知道是什麼毒,根本沒辦法。”
楚父沉默了許久說道:“我知道了。”
太醫說道:“那葯喝下去反而更受罪。”
楚父聽懂了太醫的意思,說道:“今日麻煩太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