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病
猛的,當先那嚴王似是隨意打量院內般的轉過頭來,冷冰冰的視線如同兩把刀子般,直向著鴛兒刺來。
平日里,因前世母親去世得早,鴛兒一向是只用那冰冷的外殼掩蓋着自己,無論何時皆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如今那人的視線,就連鴛兒也吃不消,只匆匆一撇,連忙垂手站立,低着頭,絕不敢與那嚴王再對上第二眼。
聽說,這嚴王殺人如麻,所攻之城無一活口,所掠之虜無一生還,被西北胡國君臣喚以‘閻王’。這稱呼傳進了大恆,更是越傳越偏,明明是為著大恆鎮守西北英雄般的人物,卻反被生生傳成了可止小兒啼哭的殺神之名,大恆國人只知“閻王”之稱,卻不知此“閻王”本應寫做“嚴王”。
那行人匆匆進了院中屋子,鴛兒直等着裡面侍衛退出,容嬤嬤和那張公公也跟了進去,這才回身繼續忙着手裡的活計,心中暗自擔憂——看情形,那嚴王似是很看重躺在軟兜中人,只希望他們嫌自己礙事,快些把自己派去他處另尋活計,可千萬莫留在此處礙着嚴王跟那男子的“好事”。
早就聽聞這嚴王不好女色,府中更無正妃,且連個近身伺候的妾氏全無,不然,紅玉幾人也不會明知這嚴王視女子如草芥全然不憐惜,還敢抱着那份心思。
可鴛兒自來了這嚴王府中,就只想着平平安安的混到二十五歲,拿着攢上的月利銀子出去養老,在這府中時,更是離那嚴王有多遠躲多遠。哪裡想得到,今日竟如此倒霉,偏就讓她碰上了!
“湯藥已經熬上了,爺,要不要把許大夫請來再瞧瞧?”站在裡間屋子床邊上,張公公輕聲問道。
“嗯。”嚴王沉聲應了一聲,雙眼只盯着床上那人。床上那人不過二十來歲,面白無須,生得甚是乾淨清秀,眉頭微簇着,不知是發了什麼惡夢般,額頭上面皆是冷汗。
容嬤嬤取了帕子,走上前去,為那人輕輕的拭去汗水,啞着嗓子輕聲道:“爺,您一路上顛簸,這裡還有老奴照看,您先歇息吧。”
嚴王並不應聲,仍是立在那裡,眼中只看着床上那人。
鴛兒拿着半個瓢,慢慢的、細細的澆灌着腳下的秧苗,平日里雖也仔細,可哪仔細得過今日?
忙這院中的活計,等會兒她就該進那屋中去整理書籍去了,可如今裡面供着一位神,還是她避之惟恐不急的大神,她哪裡敢就進去?!
心下琢磨着,手中那瓢拿得更正了些,細細的水險些斷了溜,一點點的撒到泥土地上,半天也不見陰濕幾塊地皮的。
猛的,北邊傳
來了腳步聲,稍稍斜了下頭,瞧見了當先那人的靴子,鴛兒忙把腰彎下,死垂着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張公公半彎着腰,陪在那位爺的身後出了院子,幾個跟來的太監侍衛也跟了出去后,鴛兒這才鬆了口氣,暗自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進來。”聲音略帶着些嘶啞,鴛兒自知是那容嬤嬤的聲音,忙擡了頭,見她站在門口等着自己,這才忙放下了手中的瓢,垂手走了過去。
容嬤嬤轉身進了房內,鴛兒只得跟了進去,心中惴惴的進了裡間屋子,站到了床邊上。
“今日起,你除了打掃這屋子外,便是照看這人……”容嬤嬤頓了頓,“爺極厭年輕女子,爺來時不必你在前面伺候,到院子里的角房歇着便好。卯正吃過早飯你便過來,正午自有人送飯過來於你,晚上不必你在這裡伺候,申末自然有人過來替你。”
雖是讓自己照看着個麻煩,可既然可以明着迴避那位爺,鴛兒心中自是輕鬆了不少,忙應了聲“是”。
容嬤嬤聽了,只擡眼盯了她會兒,便又轉過身去,告之她如何喂葯、如何照顧那病人,平時換藥、貼身照顧之事,自有別的太監在,說是讓她照顧,卻未有太多事需要她做的。
——
張公公緊跟在嚴王身後,垂着頭,半彎着腰身,直到進了秋鴻居中,才見前面那位爺的腳步稍慢了些,忙微微轉頭,只見不遠處的茹柳正拿着把掃帚,身子如風擺柳般的慢慢掃着,忽的擡眼瞧見這一行人,忙垂下頭,紅着臉兒身子微福了福。
“這些便是皇兄送過來的?”嚴王聲帶譏諷,並未多看那茹柳半眼,擡着步子便走向秋鴻居正室。
“是。”張公公忙笑道,“一共送來了五個,只這兩個還算本分些,便放到了此處並落雁園。”
“本分?”嚴王那冰冷的面上,忽的多了一些笑意,只那笑意絕非善意,帶着一股子濃濃的嫌棄之色,“這般模樣,如何本分得起?”
張公公只垂着頭,並不敢接話。
“除落雁園的那個,餘下三個皆是院子里那般模樣?”
張公公輕笑了下,垂着的頭又壓低了三分。
嚴王立在房中,幾個小太監忙為其卸下身上罩衫:“哼,皇兄好杏目幼女之事,臣子們皆清楚得很吶。”
張公公更不敢搭話,只在心中暗嘆:爺的這個脾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