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份聖旨
紅玉收拾了東西,便立時被打發出了院子,去了哪處鴛兒自是不知,更沒心思打聽。只拿着自己的物件,收拾進了王爺房中那兩口箱子裡頭。再出了房,到正屋時,正瞧見桌上放着一塊帕子,上面那花色甚是奇特,不由得走了過去,歪着頭瞧了兩眼。
看清那上頭綉着的字后,鴛兒臉色立時慘白起來,嘴唇不住的打着哆嗦——
常記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
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
驚起一灘鷗鷺。
“怎的?看過這詞不成?”忽的,背後一聲嚇得鴛兒一驚。
忙轉過了身子,死垂着頭,藏起眼中那驚詫道:“因……因見那字繡得好看……”
“字?繡得好看?”王爺隨手捏起那帕,冷笑一聲:“不過是巧立名色罷了。”
鴛兒這才定下心來,稍想了下,方輕聲問道:“這字寫得秀氣飄逸得緊,莫不是……紅玉姐姐寫的?”
王爺將那帕子丟到桌上,擡眼掃了鴛兒一眼:“跟着。”轉身便出了屋子。
秋鴻居中一片寂靜,那紅玉已帶着東西離去了,不知去了何處。過了假山,鴛兒跟着王爺轉到西面小路,進了那落雁園。
園內仍是再無旁人,連平素跟着的那兩個小太監此時也未曾隨在二人身後,進了書房,王爺到了桌后,隨手抽出一本書,道:“鋪紙,研磨。”
鴛兒何曾做過這些?鋪紙倒是會,可那磨卻從未研過,持着那磨錠盯着硯台,一時不知這些東西當如何用它。
“不會?”王爺眉毛微挑,放下手中書本走了過來。
“……未曾……學過。”穿來時她便還有三天就要進宮了,拿過筆,可那墨卻是丫鬟磨好的,她壓根未曾見過。
王爺擡手,舀了一勺水,倒進那硯台中,擡手抓了鴛兒持着墨錠的手,把墨錠一頭放入硯中,緩緩轉了起來:“便是如此,可會了?”
鴛兒身子微僵,鼻尖皆冒出汗來,見問,忙點了點頭。
側眼瞧她連脖子都紅了,王爺眉頭微皺,卻並未發作,只鬆了手,就見她鬆了口氣般,身子也鬆了下來。
本見她臉紅,便想起那去了的四女,心中有氣,便有不耐之意,可如今見自己鬆了她手,她竟如此松心?王爺那心裡“騰”的一下子冒出了火來,竟比適才更甚。擡手抄起那書來,翻了幾頁,皆看不進去,丟下書,卻又見她依舊緩緩研着那墨,還不知要等上多久。
好半晌,那墨才研得
。王爺憋着口氣,下巴微擡:“可會寫自己名字?”
鴛兒微愣,忙點頭。
“寫吧。”
“啊?”鴛兒疑惑轉頭看向王爺,只當是他要寫什麼才讓自己研的磨,怎的現下要自己寫了?
見那雙黑亮亮的眸子獃獃看着自己,似是腦子沒轉過彎來般,那憋着的氣兒忽然間順了些,王爺再擡了擡下巴:“寫寫看。”
鴛兒壓着心頭納罕,轉過身子持起一隻筆,沾了些墨,提筆便寫。
那字,雖然不算是歪歪扭扭,卻也好看不到哪兒去,照着樣兒描畫還成,可若是直接這麼寫出來便入不得旁人的眼了。
王爺已站了起來,見那二字寫得實在欠恭維,失笑下,左手後背,右手擡起抓住鴛兒拿筆那手,鴛兒猛得身上一綳,臉又漲紅了,手上也微抖了下,一滴墨直滴到宣紙上,污了一大片兒。
王爺眼皮微垂,見她耳上也皆是紅的,原本那莫名的火氣竟又全然消了下去,持着她的手,身子貼的雖近,卻尚余半分空閑,一筆一畫書寫起來:“你姓許?”
鴛兒僵着脖子點了點頭,那許字確是比自己寫得強上許多,更比紅玉那帕上繡得字要好看得多。怪道適才自己攢紅玉字好看時,王爺直帶着自己來了書房,莫非……他於自己這字自負得很?容不得聽旁人字好的話不成?
心中胡亂思索之時,那“鴛”字也已寫畢,聽聽耳邊那聲音低沉,弄得自己耳朵痒痒的,想躲偏又躲不得:“你這名字何人起的?”半點不像個正經女兒家的名兒,反倒像是個丫頭的名字。
“……應是……父親吧,母親未曾對我說過。”好在這正主兒的父母雙雙離世,不然,鴛兒還怕兩下對峙呢。
王爺點了點頭,依舊抓着她手,又寫了“嚴王府”三字,手微頓,隨即,又書上“閻王府”三字。鴛兒一愣,詫異擡頭,這“閻王府”乃是民間傳歪了的,這嚴王怎的知曉?既知道了,又怎會不忌諱?
見鴛兒轉頭,王爺方才鬆了手,冷笑一聲:“若非這稱號實是忌諱,本王倒想上書向當今討下這封號呢。”說著,身上又帶出那股子久經沙場的氣勢,鴛兒縮了縮身子,哪敢接半句話?
自打紅玉離了后,這府中除了鴛兒自己便難見到旁的女子,便是有,也不過是些婆子媳婦之流,皆不能上前伺候爺的,平素更是連面兒都不打。
一晃,過去一月有餘,每日里除了伺候王爺,便是做做針線上的活計,平素里,若是王爺有了興緻,仍會帶着她去書房,讓鴛兒寫字。可這有一日沒一日的,字哪裡就練得出來了?
可偏偏的,每次寫完那難得看得要命的字后,這位爺反倒是心情大好,似他偏就愛看鴛兒寫出那難看的字一般。
這日,方收拾罷午飯,忽有人來報,京中有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