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是那處,還有秋水閣中間兒那幾間宮殿附近。到了晚上,時常能瞧見呢!”那小子隨手點着一處,說瞎話都不帶眨眼睛的。
另一個也跟着點頭,還安慰白萱:“住得久了就習慣了。以後晚上當差事時,聽着有什麼怪動靜——什麼小孩子兒哭啊、門響啊什麼的,可切莫到處亂轉亂看!我們一同當差的,當初就有人因着聽着了這些個動靜出去查看,結果竟失了魂魄變成了傻子的!”
白萱那裡聽得目瞪口呆,身上忍不住的抖了抖,朝着牆角兒邊兒掃了兩眼,聲音發顫的低聲問道:“那……白……白日里……”
“白日里倒沒瞧見過,只晚上,天一黑了,便莫要亂走亂動,除了主子招呼,聽着什麼不對的動靜也莫要亂走亂去就是了。”說著,那小太監又安慰她道,“你瞧瞧我們,在這園子裡頭呆了這麼久不也沒事兒?白日里該忙忙該動動,只一個,晚上入了夜,要是沒人陪着,可千萬少出屋子……”
跟這個丫頭囑咐規矩老實看着倒怕沒用,可要是用這些個話來說,根本不用人費心,她也決計不敢入夜之後亂走亂動了。
這個院子裡頭都是皇上細心安排下來的穩妥人,別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暗中早把色色事情安排妥當,莫說現下柳蔓月不大經心打理他們,就是管,也是立時都能得用的人。白萱一貫嘴巴大,口上沒個把門兒的,偏又是個好打聽,卻又沒什麼壞心思。既然主子想留着她當個解悶的喇叭,自有人暗中盯着想着法子調教打點。
現下知道她膽子小,前些日子因着病了一場偏就最信那些神鬼之說,這會兒叫兩個小太監按着聊天兒嘮嗑的法子來點醒她入夜老實些個,便能叫她管住自己的腿。
聽了這些個話,白萱果更老實了,原本因前着些日子病了,後來又說怕得不行,便沒輪她晚上值夜,這會子更是天剛剛擦黑,只一完了自己的差事,就老實回屋貓着,天黑后更是連門兒都不邁一步,早早的便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頭裝死睡覺。
一晃,日子便進了二月份。
皇上這一個來月日日白日裡頭跟着太后理政看奏摺,沒像以前似的滿園子四處禍害,太后心裡自是欣慰無比,只當孩子大了,懂事了。
可偏偏的,就因着那日一句話,他竟真真哪個女人都沒再宣過。但凡太后多問一句,皇上必然會搬出那日說著要好生用功的話來把太后堵了回去。
說是他因着那個玉芳儀同自己較勁?可瞧着又不像,說不是吧,又找不着旁的由頭,不由得又讓太后心中煩亂不已。
好在,二月二十日,皇帝登基,那日自亦要連帶着把皇后擡回鶴臨園兒來。繼了位了,皇上便是這大恆之主。太后打理了這八九年的朝政,心中大石也算多少放了下來。那會子後宮自有皇后打理,只要這個兒子別再犯渾,自不會出什麼大錯。
一個來月,滿宮滿園的女人們,連皇上的半根毛都沒摸着。
柳蔓月人在秋水閣中,幾乎沒出過幾回門兒。
不是她想宅着,而是十夜裡頭有七八夜都要應付小皇帝那折騰人沒個夠的精力,早上自不可能爬得起來,晌午過後她又偏想睡午覺。剩下那兩三晚不必伺候時,她又想着——難得沒被折騰,自是要好生歇息,於是……又是晚起。過了晌午,因着下午外頭太陽足,又不樂意動彈,故此,一日宅似一日。
卻偏偏的,任她怎麼好吃懶做,身上卻絲毫有半點兒發福的跡象,若讓其它妃嬪們知曉了,還不得生生氣死幾個?
閣中半點兒消息皆無,園子裡面因大多數的妃嬪都沒承過寵,故此並未出現那些你陷害我、我折騰你的後宮戲碼。日子一日無聊勝似一日,直到二月十九那日。
坐在紗簾遮蔽的檐子中,宮中麗人一個個被擡到了南門處,由宮女扶着上了馬車。一路上,黃土墊道、凈水潑街,地上半點塵土不揚,只半日,便入了京城。
柳蔓月因是美人之職,好歹能自己一人獨坐一車,自良人往下,便沒這般舒坦了,兩處的人擠在一起還是好的呢,那些個采女可都是數人一車。
車子上頭三白皆在,車馬入了京,就是那性子最飄的白萱,也強忍着沒敢去打那窗向外張望。
車中坐的可是皇上的女人,哪裡能叫人瞧了?她若真箇敢挑簾向外張望,怕是連命都得沒了。
一路上,除了那馬蹄聲、輪子撚地聲外再聽不着其它。
皇帝回京繼位,多大的仗勢!但凡聖駕所到之處,街上皆空無一人,數日前便又徹底清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