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后這裡竟又冷了場了,宋妃擡起手來,拿着帕子低頭拭着嘴角兒,垂着眼皮不往上頭瞧去。朱太妃臉上帶着盈盈笑意,轉頭跟太后道:“聽說早上皇上又叫人送來那莓果子來了,昨兒個妹妹還沒吃夠呢,今兒個定要厚着臉皮再要上一回呢!”
太后聽了,臉上不禁帶了三分笑意,自家這兒子雖不喜歡皇后,在後宮之中亦還是早先那脾氣,可倒似更知道體貼自己了,這幾日已經連送了兩回這果子來了。
“來人,端上來。”
隨着太后一聲言畢,已有宮女把那洗凈的草莓端了上來。
柳蔓月冷眼瞧着,那些草莓顏色暗淡了些個,還有的長的七扭八歪的,個頭兒也比給自己送過去的那些小了不少。心中明白,這是那位小祖宗把他們根本不會吃的給太后這裡送了過來,有的指不定還是頭天摘下來的呢……
這年又頭兒又沒有冰箱,就算用冰鎮着,也不過半日便叫人覺着發蔫兒了。只那紅艷艷的,瞧着叫倒叫人覺着眼饞得緊。
總共只有一小籃子,稍稍一分,算到人頭上有的連摸都摸不着。只上頭坐着的那些個有分位的能得着一兩個嘗個新鮮罷了。
柳蔓月假意說自己病才好,不敢亂吃東西,便讓了過去。
下頭有幾個采女運道,摸到了那果子,一個大着膽子道:“這果子最不耐放,若是有剩下的,碾撚成了醬、加上糖,調好了放到酥點中一總烤出來味兒才好呢。”
太后聽了,不由得擡頭朝那采女問了兩句,叫人記下了做法兒。
一上午,晃蕩晃蕩便過了,柳蔓月離了和頤殿,回到秋水閣便覺着兩腿發酸,倒了半個時辰,叫白萱錘了半晌腿,用罷了午膳便又從暗道中上了亭子。
皇上瞧着也似有些個勞累的模樣,可臉上卻不顯着疲憊,反倒極有精神的模樣。待柳蔓月剛一磨完了磨,便提筆在幾份奏摺上頭批閱着。
柳蔓月心下雖好奇,可到底沒那麽八卦去瞧那些個東西。現在情形有些怪異,連她自己都說不清跟這個小皇帝到底算是個怎麼回事了。
待皇上忙完后中的事,一擡頭,就見柳蔓月懷裡頭抱着個鬆軟的大枕頭,正坐在自己身邊兒發著呆。
“怎麼的?早上累着了?”她今兒個是頭一回去給皇后、太后請安,平素懶成那樣兒,莫非是今兒個走的路太多了?
輕輕晃了晃腦袋,柳蔓月轉頭瞧着皇上,臉上掛了一絲壞笑:“妾只是在想,皇上何時封玉嬪為妃呢?”
皇上微微一愣,失笑意:“封她為嬪便是天大的恩典了,為何要提她為妃?”
“寵妃么,自然是要封妃的。莫非皇上不想叫她當?”柳蔓月歪着腦袋,把臉擠在枕上。
那芙蓉般的臉龐被擠得有些個變形,卻瞧着又比平時俏皮了幾分,皇上笑着擡手,在她臉上的嫩肉上輕戳了兩下兒,才言道:“她無生育之功,家中又無助力,哪裡是那麽好封妃的?便是朕有心提她,也沒個說道,太后皇后那裡斷也不肯。怎麼,你就這麼想叫她升為妃子?”
柳蔓月一雙桃花眼眯了起來:“升了妃子才有意思么。”
“莫非如今就沒意思了?”皇上又在她鼻尖兒上點了幾點,“今兒個早上遇上什麼事兒了?怎麼想起說這個來了?”
柳蔓月歪着想了想,搖頭道:“也沒遇上什麼,都是面兒上的那些個話,所以才說沒意思呢。”
沒陷害,沒宮斗,沒冷嘲熱諷,沒夾槍帶棒的後宮,算什麼有意思的後宮?
“你想瞧什麼?朕叫人去布置。”
擡頭瞅了皇上一眼,有些個不大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是逗着自己玩兒呢?要是自己想看他的那些女人自相殘殺,他能真叫人送上兇器么?
見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再不吭聲,皇上往她那處湊了湊,拿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吻了吻她的鼻尖兒,輕聲道:“明兒個午後換了衣衫到地道裡頭,會有人接你去宏心殿。”
“宏心殿?”柳蔓月一愣,“那裡不是皇上處理朝政的地方么?”
皇上微點了下頭:“正是如此,雖說這處叫人心靜、眼亮。可現下既然能見大臣,可堂而皇之的處理朝政,在那處更便利些個。”
見她眼中先是詫異,隨即又有些個黯然,心中琢磨了一下子,忽的笑起來,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自還會時時過來此處的,便是白日用不着它,等到夏日夜深了,就是在此處過夜,亦無何不可……”
想起下頭那床、那暗室,柳蔓月臉上微微一紅,擡頭嗔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