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當這皇帝有何好處?每日累個半死不說,後宮裡頭的妃子們一個個都跟狼似的,下頭還有着想要借你這個大傘斂好處的、欺負旁人的,更有那些個異想天開也想做做皇帝的……”叫他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裡,柳蔓月兩眼微微出神,嘴角向上挑起,臉上卻沒什麼笑意,“做個昏君吧……你不肯。做個明君吧……累個半死不說,還要仔細被人行刺……乾脆出宮當個平民吧……可哪又有這麼簡單的事兒……”
白瑩微微側臉,朝柳蔓月臉上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把話又咽了下去。自家主子哪裡這麼久沒睡過懶覺了?一臉的疲容,身上衣裳也換下那輕紗華服,人雖這般憔悴,卻偏偏這藍布棉裙穿在她身上格外賞心悅目。人累成這般模樣,可卻絲毫沒聽着半聲兒抱怨。這車顛簸的,連她這個習過武的都有些個受不了了,何況是她?
她卻宛若不自知一般,只坐在車上照料皇上。吃的用的更是不堪得緊,卻依舊聽不見她半聲兒抱怨。
“主子,用些湯水吧。”路上趕的再匆忙,卻也需得打尖歇息的。外頭路邊燒着火做水弄飯,白香端着碗湯走到車邊兒送了進去。
“嗯,王先生呢?”出了王家大門,一路上眾人的稱呼便都改了。皇上被眾人叫成主子、主人、爺,柳蔓月自是那夫人。趙統領和王太醫都是先生,與那孫貴是一路的稱呼。
“王先生正熬着晌午的葯呢。”
“你去叫王先生多歇息着,藥草放對了讓小珠子他們看着便好,莫要累着了。”怎麼說那也是位正兒八經的官老爺,太醫也是人,總不能比小珠子小安子他們死心塌地的。柳蔓月敢使喚這幾個小太監,卻不敢太支使孫得隆王太醫他們。
“知道,小劉子就守在一邊兒熬着呢,王太醫只瞧着。”白香道了聲兒,又轉身去拿乾糧。
旁人吃的尤可,可給皇上用的湯水卻必是上好的。王太醫從家裡帶出來的,除了那些個上好的藥材,就是各種補品了。連趙統領他們背出來的、聽雨閣那裡收拾出來的東西中,也有些個老參、燕窩等物,這會子全派上用場了。
自己喝了幾口湯,又用了點子乾糧,避到了一側,頭上帶着帷帽等着王太醫進來給皇上聽診。她雖不介意這些,也不怕見着男人,但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他的妃嬪,再加上這張惹禍的臉孔,現今又算是逃着命的,若是能少見人還是少見人的好,不然,別等他人也醒了,自己也不知道要折騰到何處去了呢。
王太醫皺着眉頭診罷了脈,便側身退到了門口兒,柳蔓月方問道:“如何?”
“脈象還算平穩,怕是路上顛簸,人這才連着三日還沒醒來。”皇上這劍中的雖兇險些,可若好好將養些日子,憑着皇宮中的極品藥材,只要不叫人動了手腳算然能養回來。可如今人在路上,便是帶着的藥材再好,也禁不住如此折騰啊。
微沉吟了會子,柳蔓月方道:“先出了這片,到底離京城近了些,待出了惠縣再慢慢行走。”
王太醫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一勺一勺的往皇上口中送着葯,倒還好,他倒是吃的進去。擡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雖因疼着冒了點子汗,可到底身上沒發燙,應無大礙。
孫貴那裡一離了王太醫處,便親去發了封鷂子信,人又轉回來一路上護送着,再加上那四周騎馬隨行的宮中護衛,雖退了那身兒裝扮,身上氣勢仍在,眼力見兒也是有的,但凡有些個宵小便是想打這三輛車子的主意,也以為這不知是哪裡找來的鏢局師傅,沒人敢暗中算計。
一行又是五六日,方出了這惠縣。柳蔓月身上幾散了架子,連眼圈兒都熬得凹了下去,卻半個字也沒說過。白瑩白香一旁細心服侍,可她連腿都不叫錘,只怕再有何動作擾得皇上睡不好。
“夫人,已出了惠縣了,趙大人說路上能慢着些個了,待過兩日到了前面縣城歇息兩日再自上路。”小安子在門口低聲向裡頭說道。
“嗯,大伙兒也都辛苦了,到時好生歇息一回。”說罷,柳蔓月合著眼睛,把頭靠在身後的木頭板子上面兒,又道,“咱們帶的銀票,若是能換便換上幾張,路上別委屈了大家,都好生歇息兩日。”
“是。”小安子聽她沒旁的吩咐,這才退了下去。
聽說總算是能慢點子了,白瑩那裡方鬆了口氣。這些日她強撐着,身上架子都快散了,可眼見着連自家主子都沒叫苦,她便也咬緊了牙關不敢吭聲。
這會兒腦中忽的想起白萱那丫頭,若是她在,就是不敢當著主子的面兒說,背後也能嘀咕幾句吧?打着心疼主子的主意,偷偷的跟小珠子他們嘀咕只怕也少不了。再看看那邊兒坐着的白香,這丫頭的直性子倒是極好的,主子不叫添麻煩,她便決計不哼聲,竟連半句苦都沒說過,只是那臉上的疲憊,掩也掩不住。
“還好這回同來的是你呢。”
見白瑩瞧着自己,臉上帶着絲笑的說著這話,白香一頭霧水,全然不解她的意思。
“夫人!”外頭忽的傳來趙統領那急急的聲音,把柳蔓月從瞌睡中一下子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