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到了飄雪時節,呂悅趴在窗邊,兩眼亮亮的盯着外頭的雪花片片:“一會兒宮人們又能搭雪人、雪宮什麼的了吧?”
葉女史正在翻着一本不知什麼冊子,聞聲道:“他們手腳快得很,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能得了。”
“那,過兩天是不是又能出宮了?!”呂悅連忙轉頭問道。
葉女史這才擡擡眼皮,勾了勾唇角:“想出去玩兒了?”
“夏天時出去吧……太熱,冬天雖然冷,可賣街市上熱鬧啊。”說著,人又趴回了窗邊,向外看着。院子外面可以影影綽綽的看到有人正在掃雪,還有幾個宮人正提着水做冰雕。“美人,我明天去看看師父成不成?”
“叫棉兒跟緊了你。”
見她應了,呂悅眼睛這才彎了起來,長鬆了口氣。
隨喜病癒后沒回韶華殿,而是到了一處平時沒什麼人的宮殿裡頭,跟那些粗使宮人們一起勞動。他的體己銀子也還沒要呢,說是再等上一陣。倒也是,他離了韶華殿還沒滿一年,萬一要是有人盯着他、欺負他呢?給了他,反而不安全。
“你們明日過去,再有三兩天的就又是聽診的日子了。”臨到年前,宮裡又加了一回聽診脈的回數,幸運的是,不知為什麼,竹林小築這邊每回來的都是小何醫師。
呂悅點點頭,倒也沒在意。
小何醫師最近醫術倒是出師了,時不時的便會出診,慈恩殿里倒也常見他,雖說話不多,可見面的次數倒不少。
二人換好衣裳,再出門,去太后處站班。
沒多會兒,各處宮中的主子們、貴人們也陸續到了。
依舊是一群女人湊在一起比頭髮、比首飾、比花樣子。呂悅站在後頭,低着腦袋神遊。
下面忽然聽見不知哪個妃子忽然話題一轉,沖葉貴妃去了:“是了,還沒恭喜貴妃娘娘呢,想是還有幾個月,便要有小孫子了吧?”
另一個也忙笑道:“可不是呢?要說貴妃娘娘啊,可是那個有福的呢。”
“十六殿下也真爭氣,前幾日聽說,又有人有身子了?”
葉貴妃先是愣了愣,渾沒在意的揮揮手,笑道:“可不是?那天又查出兩個有了呢,頭一個啊,怕是要生在正月里了呢。”
太后垂着眼皮,神色不動,就跟沒聽見似的。
皇后那裡也似笑非笑的沒做聲,只拿眼睛戲謔的掃了葉貴妃一眼——就連太子,也是等太子妃入門后兩年無所出,才讓側妃懷了身子,等長子沒保住之後,才陸續有小妾們的孩子出生,這葉貴妃還真真是……根本不拿這等事情當一回事呢。
葉貴妃卻不知皇后想的是些什麼,反而笑着掃了一眼皇后:“小十六倒果然是個有福的,日後定會子孫滿堂!”那太子現在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些年間竟沒聽說東宮裡再有哪個有孕的!
只有這麼幾個孩子,哪裡是個有福氣的?看看陛下,這麼多的兒女,如此大的福氣才是能當皇上的人呢!這點上,小十六肯定最為肖父!想着,就又目帶不屑的掃了一眼太子妃——不下蛋的母雞!
那邊太子妃見了,臉色“唰”的一下子,變得更是慘白幾分,垂着頭,眼中神色莫名。
太后忽然開口道:“正月里畢竟事情多,叫兩個太醫隨時備着韶華殿里的事兒。”說罷,淡淡掃了葉貴妃一眼,“畢竟還沒出宮分府呢,叫小十六也悠着點兒。”
從來沒聽說過除太子外的哪個皇子能在宮裡讓小老婆生兒子的!這女人竟然越來越不靠譜了!
葉貴妃愣了愣,人也呆了一呆,不解的擡頭看看太后,卻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她不是一向最喜歡小十六的么?怎麼這會兒他要生孩子了,反而會說這個話?
出宮……這跟出不出宮有什麼關係?太子不是一樣在宮裡讓妾氏側妃生的孩子?
太后神色仍是淡然得很,再沒多看葉貴妃半眼,不多會兒,便說乏了、累了,揮手叫眾人退了下去。
皇帝下朝之後,換過平日愛穿的道士服后,轉道先去了無量觀。
天通道人自四五個月前閉關修鍊后,便再沒出關。如今,皇上是來見天通道長的大徒弟,玄虛子的。
捏着那隻素白如玉的手,皇上聲音輕柔的道:“今日不如過去給朕講講道,可好?”
玄虛子唇挑輕笑,不動神色的擡手抽回,卻挑眼勾了皇帝一眼,那一眼,風情萬種,只看得皇帝魂魄險些盡散:“陛下可是說笑呢,弟子哪裡有師父的本事?”
見他躲開,皇帝連忙上前幾步,張手把他攔在懷中:“你的本事哪裡又少了?”說著,又湊前一步,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能叫朕見着仙子……你的本事,朕自然明白。”
玄虛子低頭,冷冷一笑,再擡起頭來時,仍是那風情萬種的模樣,似笑非笑的看着皇上:“陛下莫不是又把藥用盡了?這才來尋弟子的?”
皇上乾笑一聲,又忙拉起他的手來:“這話可太也無情,朕是那等薄情的人么?”
玄虛子把手往回一抽,冷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塞進皇上的懷裡,腳步輕挪,便出了他的環着的懷中:“弟子說過,這葯可不能常用的。”
見他躲了出去,皇上不由得又是一陣失落,哪一回來,哪一回都是這般……這師徒二人身上都是有法術的。皇帝對天通道人沒興緻,可這小徒弟竟也手腳靈活得很,只怕他也真有些法術,這才一直沒敢用強。可哪一回都撩撥的自己火燒火了的……
罷罷罷,有了這葯,能見着仙子就好!
把那葯放入了懷中,仍不死心的向玄虛子那裡走了兩步:“朕……可是真來見你的,你竟如此狠心?”
玄虛子身影半晌不動,許久,才微微側過身來,眼中似愁非愁,似怨非怨的盯了他一會兒,才輕嘆一聲,不發一言,擡腳離去。
那一眼,又讓皇上愣了半晌,心中卻是越發的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