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青菊出嫁后,阿竹心頭一時間有些空落落的,這種心情,就彷彿精心養大的女兒被個臭男人叼走了一般難受。
好吧,雖然嚴青菊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養的,但到底是黏着她長大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晚上外,幾乎白天都是混在一起讀書習字玩耍的小夥伴。加之她心理年齡比較大,嚴青菊這小姑娘在她心裡可不是像晚輩一般看護着長大的嘛?
若是嚴青菊嫁得好她還沒那麽揪心,可是瞧瞧這門親事,從定下起就鬧得滿城風雨的,即便所有人都說嚴青菊是高攀了,但因鎮國公府實在不是個好歸宿,所以大多數人還是對她比較同情的。
阿竹揪心來揪心去,一連好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而她這種狀態,作為她枕邊的男人,陸禹自然極快便察覺了。
又到了阿竹要進宮請安的早上,陸禹照例將她給捏醒了。
外面北風呼呼地吹着,被窩裡暖洋洋的,十分適合冬眠。阿竹被捏醒時,看了眼窗外,天還黑着呢,差點忍不住想要將捏醒她的男人拍飛出去。天天都要捏她,也太兇殘了,再捏下去,她的包子臉就要變成龍包臉了。
“今日不是要進宮給母后她們請安么?乖,起床了。”陸禹將她拉了起來,正想幫她穿衣服時,卻被她自己奪過去了。他也不惱,笑盈盈地看着她頂不住壓力,自己跑到屏風后換衣服。
等阿竹穿妥衣物后,便走過來拿了他的朝服伺候他更衣,然後又為他束髮。
“王爺精神真好。”阿竹忍不住贊道,哪像她,即便作息十分規律,但是到了該起時間,仍是覺得睡不夠,這大概是冬天到了,又要冬眠了。
陸禹笑而不語,透過黃銅鏡,能見她手指靈巧地穿過他的黑髮,很快便為他束好發。
等他們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畢,便到外間用早膳。
阿竹打了個哈欠,仍是沒什麼精神,慢慢地用調羹吃着碗里的血燕粥。等她吃了小半碗,終於精神點了時,擡頭便見對面的男人盯着自己,那雙鳳眸里的冷光讓她頭皮發緊,瞬間精神了。
“王爺,怎麼了?”阿竹為自己的反應苦逼,這種下意識的反應真糟糕。
陸禹喝了口豆粥,說道:“你近來精神不好,可是憂心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阿竹不奇怪他的話,以他的聰敏,怎麼可能瞞得了他?當下承認道:“是啊,我與她一同長大,將她當成親……妹妹一般,現在她出閣了,心裡總是有些空落落的。”
陸 禹似笑非笑地看她,說道:“本王怎麼覺得胖竹筒這話言不由心呢?你這麼擔心,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在憂心出閣的女兒呢。唔……想想也對,精心愛護養大的閨 女,被個臭男人娶走了,天天伺候個臭男人,指不定那臭男人還要三妻四妾給她氣受……這麼一想,作父親的心裡都不會爽快,怨不得岳父每次見本王神色都那般糟 糕。”
“……王爺多慮了。”阿竹虛應道,扭頭卻想:若不是你是王爺,指不定她爹都一拳揍過來了。所以說,當岳父其實也挺苦逼的。
陸禹分外高雅和煦地道:“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以後咱們便不生女兒了,省得便宜了那些臭小子,本王以後看了生氣!”
“……”
阿竹無言以對,這位王爺總是想得太遠。
用完早膳,下人已經將馬車準備好了。
天色仍黑着,早上有霜色,氣溫降至極低。陸禹攜了阿竹的手進了馬車,然後將身上披着的厚披風抖開,將她擁進懷裡,用披風裹住她。
阿竹的身子暖暖的,體溫極高,像個小火爐,在這般冷天氣抱着,陸禹覺得抱了個移動的小火爐,真是舒服。他用剃了胡茬子的光潔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臉蛋,說道:“你若是想她,過幾日便給她下帖子請她到府里來聚聚,不就知道了。”
說罷,他突然捏了捏她的臉,嘆氣道:“胖竹筒為何對那些不相干的人如此上心呢?本王都不得你如此上心。”
“……”
再次無言以對。她天天都見他,每天像個小奴婢一樣伺候着他,晚上還要辛苦陪他滾床單,還算不上心么?那還要如何?
感覺這位王爺開始無理取鬧了,阿竹當作沒聽到。
到了宮門前,馬車不得進入,兩人便下了車,換了宮中的轎輦。
給皇后和安貴妃請安完后,阿竹便去了慈寧宮,一是給太后請安,二是去探望昭萱郡主。經過一年時間的灌藥,昭萱郡主的身體有了起色,雖然仍是瘦得嚇人,但日常生活已經無礙,也不再需要卧床休養或者走兩步都需要人揣扶着的地步。
內侍通報后,阿竹只等了一小會兒,便被慈寧宮的內侍領進去了。
等到慈寧宮的正殿,阿竹有些意外,竟然在慈寧宮中見到了昭華郡主。她和昭萱郡主坐在一起,正和太后說話逗樂,姐妹倆一唱一和的,看起來感情極好的樣子。太后看起來很蒼老,但是精神極好,姐妹倆陪着她說笑,滿臉的笑容,得知阿竹過來給她請安,叫她上前來。
“端王妃來啦!你這孩子有心了,今兒可是有什麼故事要告訴哀家?”太后問道。
阿竹給太後行了禮后,坐在宮娥端來的凳子上,笑道:“孫媳婦的故事可多了,皇祖母想聽哪種?”
太后想了想,便道:“就接着上回的那隻猴子跟着和尚取經的故事吧。”然後笑呵呵地對昭華郡主道:“端王妃的故事很有趣,猴子都會說話呢,還會七十二變,這故事不錯,你也來聽聽。這做人啊,就要像那隻猴子一樣,尊師重道,頑劣不化要不得……”
昭華郡主臉色變了變,昭萱郡主低下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阿竹發現昭華郡主看自己的神色有些奇怪,心裡慎重了幾分。會給太后講《西遊記》的故事,也是在昭萱郡主從皇后的鳳翔宮搬到慈寧宮養身體的事情,阿竹與昭萱郡主交好,每次進宮來自然要去探望她,因她搬到慈寧宮,便又多走慈寧宮一趟。
太後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平時不太愛見人,連帶的免了後宮的嬪妃們請安,孫媳婦之類的更不會見了。阿竹能進來,全托賴於昭萱郡主在這兒,而她也不是每次都見着太后,有些時候便在殿外行個禮,直接被人引去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了。
而 《西遊記》這個故事,阿竹其實記得不太多了,不過故事的大致脈絡還是記得的,加上她再亂掰一些,挑些好的說,便成了個讓人歡快的故事。也因為它的主題涉及 了佛教才被她選出來,若是太后聽得高興,如此也為昭萱郡主在太后這兒刷刷好感。她與昭萱關係好,她講故事逗太后高興,昭萱也得益。
等一回的故事講完,太后精神便有些不濟了,三人也識趣地離開,不打擾她歇息。
出了正殿,昭萱郡主自然地將阿竹拉去她居住的偏殿,昭華郡主忙跟去了,見到妹妹對個外人都比對她這親姐姐親熱,臉色有些難看。
“萱兒……”
昭萱郡主有些驚訝地回頭,蹙着眉道:“姐姐還沒走?聽說定國公府的事情也挺多的,姐姐作為世子妃,應該比較忙,妹妹就不留你了。”
這擺明着的逐客令,教昭華郡主的臉色更難看了。難道她一個世子妃的事情多,而端王妃的事情不多?她抿了抿唇,看着妹妹倔強的模樣,心知今日是不能和她好好地說話了,看了阿竹一眼,叮囑了昭萱郡主幾句,方沉着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