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看得痴了,也不會被嚇到。對於阿寶這次為了救自己摔下山的事情,七公主心裡也是有感觸的,突然也覺得她不是那麽討厭了。說到底,確實是柳絮兒出聲嚇她,不禁有些怨恨上柳絮兒。
周御意思地將妹妹訓斥了一頓,然後對晉王道:“晉王殿下,先前多虧了你,不然……”如果鎮北將軍之女在公主府出事,又因為是妹妹帶過來玩出的事,於公主府來說都脫不了干係,加上他也實在不願見她出什麼意外。
晉王淡淡地點頭,最後看向七公主,直到看得她臉色發白后,才冷聲道:“以後少自作主張,省得連累了旁人。”聲音里是不帶感情的諷刺譏誚。
七公主被晉王在這麼多人面前毫不容情地斥責,又羞又憤,只是她素來怕這位兄長,只能站着乖乖挨罵,心裡對柳絮兒越發的惱恨了。
因為發生了意外,眾人也沒心思再逛,便都回到惠和園。
昌平長公主很快得到消息,柔聲地安慰了幾位小姑娘后,特地將阿寶叫到面前,先是感謝了她救了七公主,又關切地詢問道:“可有受傷?”
阿寶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笑意,溫馴地道:“不過是手上有幾道擦傷,其他的倒是沒事兒。”
晉王救了阿寶的事情,在周御的請求下,在場的人隻字不漏,雖然當時情況緊急,可是阿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個大男人抱住,實在是說不過去,於她的名聲也有礙。在場的眾人知曉這個道理,加上救人是晉王本尊,誰敢隨便拿晉王說嘴,簡直不要命了——周御的話可以不聽,但是若是犯到晉王,等着死全家吧,沒人會犯這種錯誤。是以昌平長公主只知道晉王救了阿寶,但實際情況怎麼樣的,倒是不怎麼清楚了。
聽到她的話,昌平長公主將她的袖子擼起,不禁倒抽了口氣,只見一道長長的擦傷從手肘一直蔓延到手腕間,雖然傷口不深,但架不住它颳了一層皮,泌出了點點血漬,染紅了白色的裡衣,於女子而言也算是可怕的傷勢了。這是當時阿寶跌出欄杆時,手與欄杆相擦留下的。
昌平長公主一臉憐憫疼惜,當下喚人去將宮裡御賜的去血生肌膏拿來,送了阿寶一瓶。這生肌膏是太醫研製的,所用藥材昂貴,所制不多,宮裡也只有幾位受寵的貴人才有。
因發生這樁意外,這次賞花宴也草草地結束了。
回途的馬車上,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親自查看了阿寶手上的傷,對着阿寶嘆了口氣,其他幾個明也一臉同情地看着阿寶。
兩位伯母嘆氣的原因是,阿寶似乎每回遇上晉王都沒什麼好事一樣——即便這次被晉王好心救了。不過值得高興的是,昌平長公主對阿寶的態度,她們心裡都有個模糊的想法,昌平長公主可能真的看上阿寶,想讓阿寶作兒媳婦,終於不用擔心阿寶婚事了,能攀上昌平長公主對威遠侯府也有利。
其實昌平長公主的想法也很簡單,她看重阿寶的父親李繼堯,兒子若有這麼個岳家,對他將來的仕途也有好處。雖然以她現在的地位,已經不求什麼了,可是正德帝不可能真的萬歲,新皇登基后,誰知又是怎生一翻情景。她要為兒子女兒儘早作好打算。?
第 17 章
? 榮安堂里,老夫人將來請安的孫女孫子打發下去后,留下四個兒媳婦說話。
“長公主最近都邀請哪幾家的女眷到公主府里作客?”老夫人摸着手中的佛珠問道。
威遠侯夫人答道:“有柳大人的千金、平王府樂寧郡主、英國公府三小姐、五城兵馬指揮使大人千金,還有明錦丫頭。”說著,不禁又是一笑,“明錦丫頭似乎頗得昌平長公主眼緣,長公主每次叫她過府去玩時,總會送她些不同的東西。”
二夫人跟着笑道:“可不是嘛,長公主前天還託人給明錦送來了一瓶百花玉露丸呢,明錦這丫頭有心了,還給我們都送了。”
聽到“百花玉露丸”,在場的女人都露出一臉羨慕又高興的表情。百花玉露丸是太醫院研製出來的美容葯,聽說製造過程複雜,用藥昂貴,同樣不能多制,一般只供給宮裡的幾位貴人,連幾位公主想要,也得請示皇後娘娘才行。昌平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胞妹,與聖上感情極好,但是聽說她也只是得了一瓶百花玉露丸,竟然捨得直接送給了個小姑娘。
當然,在阿寶收到百花玉露丸時,便將它分別再裝了瓶。一瓶百花玉露丸有九粒,給老夫人送了三粒,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各兩粒,三夫人和五夫人一人一粒,自己沒留一粒。
三夫人有些憂慮地道:“長公主厚愛明錦雖然好,可是如此太過也不太好吧……”心裡多少有些嫉妒,她的明月長得花容月貌,那天明明也跟着一起去賞花,可是為何沒有入了長公主的眼緣呢?還是長房和二房當時都將機會給了明錦?
五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道:“三嫂多心了,聽說其他幾家的千金同得長公主眼緣,時常叫她們到公主府陪清寧郡主一起玩兒呢。不過還是明錦丫頭爭氣,甫一回京,就能得到貴人眼緣,今後婚事也不用着急了。”
三夫人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覺得她是在埋汰自己,“五弟妹,四弟如今位高權重,明錦作為四弟唯一的女兒,如何也不會差的。”
聽着兩人你來我往,老夫人有些心煩道:“好了,你們就停嘴吧,都多大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為點小事就紅臉。”
兩人趕緊收聲,低眉斂容地朝老夫人應了一聲。
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在她們開始對掐時就作壁上觀,特別是這兩人的話題扯到李繼堯時,明白這位四叔是老夫人心中的禁地,更不想摻和了。當然,老夫人對大兒媳婦和二兒媳婦之所以比較倚重,不僅是她們都是自己親生兒子的媳婦,還因為她們識大體,不像餘下兩個總是削尖腦袋想表現些什麼。
似乎因為提到了李繼堯,老夫人心情不怎麼舒暢,聲音也陰沉了幾分,說道:“老大家的,你說,昌平長公主可能看上明錦了?”
威遠侯夫人笑着道:“興許是的,昌平長公主那天確實同我透露了她的意思,不過這事沒擺上明面上來,也沒有定數,媳婦覺得還是先當作不知罷。”
老夫人呼了口氣,點頭道:“應當如此。周御一表人才,待人謙遜,頗得聖贊,前途不可限量。配明錦,倒也當得。”若是威遠侯府能搭上昌平長公主的線,對威遠侯府百利無一害。這也省了她再為孫女的終身大事擔心,這也算是對小兒子有個交待了。
二夫人臉上也露出高興的表情,她的明鳳已經定親了,身邊只有一個庶女明霜,自然是越不過阿寶去的,對於侄女能有個好姻緣倒也不心酸眼紅。倒是三夫人和五夫人心裡有些不忿又有些無奈。周御有才有貌有家世,而且為人謙遜知禮,溫柔體貼,確實是個好夫婿人選,哪個作母親的都想將女兒嫁予如此優秀的男子,只可惜她們沒有個在邊境立功的夫君,女兒入不了人家長公主的眼緣。說到底,阿寶能入昌平長公主的眼,不過是因為李繼堯的軍功罷了。
然而,老夫人的高興只持續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威遠侯府便收到了幾封從邊境寄回來的信。
“娘,四弟來信了。今天一大早,信就送過來了,有好幾封呢。”威遠侯夫人手中拿着幾封信,“四弟有心了,連續寄回來了幾封信,不僅有寄給娘的,老爺和幾位小叔都有,嗯,這裡還有一封是給明錦的。”
老夫人高興地從兒媳婦手中接過了信,高興地道:“這孽障還算有良心!”
阿寶也是一臉喜悅,恭敬地從威遠侯夫人手中接過父親寄給她的信,也不知道沒了她叮囑,父親會不會又只吃肉不吃青菜,常常不拘小節地和親衛群毆打架受傷,然後滿身傷的不處理直接躺到床上睡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這麼多毛病,糾正幾年都糾不回來,她不盯着,毛病就上來了。
“這個孽障!!!”
突然一聲怒罵將阿寶跑馬的思維拉了回來,就見坐在上首位置的老夫人一臉怒容,氣得臉都紅了,嚇得眾人噤若寒蟬,明字輩的姑娘們都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老夫人為何會生如此大的氣。
威遠侯夫人等也嚇了一跳,明明先前老夫人還一臉高興地看信,怎地現下卻生起氣來,直覺定是那位仍犯中二病的李繼堯在信中說了什麼讓老夫人生氣的事情了。
“娘,您先別生氣,免得氣壞了自己身體。”
幾位夫人紛紛上前去寬慰,見老夫人仍是不見氣消,心知此次非同小可。威遠侯夫人極有眼色地暗示在場的明字輩的小姑娘離開,阿寶雖然很想知道自己爹又做了什麼“好”事了,不過老夫人現在臉色確實恐怖,也不好留下,只得滿腹疑問地隨着幾位妹妹一起離開榮安堂。
李明鳳和李明儀分別走在阿寶兩側,皆擔憂地看着阿寶。
每次四叔若是做了什麼惹祖母生氣的事情,阿寶總會被祖母冷待,甚至遷怒。她們覺得阿寶挺無辜的,這次祖母這般生氣,還不知道阿寶會不會又受到牽連。
阿寶朝她們笑了笑,一邊牽着兩人的手道:“昨天長公主送了我一些好茶,你們也去嘗嘗罷。”
兩個姑娘笑了笑,隨阿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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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姑娘們都離開后,老夫人終於受不住那個氣,捶着胸口罵道:“那孽障,不氣死我不甘心么?以為人人都要像他那樣,連這種荒唐的要求都提得出,難道是想讓他女兒一輩子嫁不出去不成?!我威遠侯府沒有嫁不出去的姑娘,若是不成,直接讓她去廟裡當個姑子算了……”
聽到這話,眾人俱是嚇了一跳。威遠侯夫人和二夫人忙給她順氣撫胸,三夫人和四夫人忙找來茶水,除媽媽也急着去拿靜心丸。
過了會兒,老夫人吃了一粒靜心丸,無力地倚靠着大引枕,對大兒媳婦道:“你告訴老大,不管老四在信里提出什麼要求,都別理他,當他死了算了!還有你們幾個也一樣,將我的話如實告訴老二老三老五他們。”
威遠侯夫人勸道:“娘,您消消氣,四弟是個明理孝順之人,可能是您誤會他了。”由於沒看過信,威遠侯夫人也不知道信中說了什麼,依李繼堯的尿性,可能真的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也不一定。心裡明白,嘴上卻不能在老夫人面前說丁點不是,作母親的可以罵自己的兒子,但卻由不得旁人罵。
老夫人無力地擺擺手,將那封被她氣怒之下抓皺的信遞給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威遠侯夫人滿腹疑問地攤開看了下來,等看到某一處時,臉色也僵硬了。
什麼叫“我兒阿寶之夫婿,此生只能娶她一人,若有其他通房小妾者,皆不可為阿寶之良配!望母親憐惜阿寶自幼喪母,為她擇個清清白白、乾乾淨淨之夫婿……”難道男人有通房小妾,就是不幹凈的?
威遠侯夫人一時間無法理解這位小叔的想法了,感覺到一種深沉的代溝。
不僅威遠侯夫人無法理解,等威遠侯府的四位老爺回來后,紛紛看過李繼堯寄回來的信時,也覺得無法理解這四弟(四哥)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為何總能提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要求出來。
幾位老爺聚在威遠侯的書房裡,將彼此的信都看了一遍,發現信中除了稱呼不同,但內容卻是一樣的,連那句“我兒阿寶之夫婿,此生只能娶她一人,若有其他通房小妾者,皆不可為阿寶之良配!望母親(大哥/二哥/三哥/五弟)憐惜阿寶自幼喪母,為她擇個清清白白、乾乾淨淨之夫婿……”
幾位老爺啼笑皆非,二老爺卻拍着桌子笑道:“果然有四弟的作風!哎,周御可有通房丫頭?”末了不忘促狹地問了一句。
威遠侯冷笑道:“男子三妻四妾為正理,雖也有獨一妻之人,可是暗地裡通房卻是不少,哪能讓所有男子與他一般犯上這等痴病?不必理會他,周御品貌俱佳,實為明錦良配。”
三老爺和五老爺面面相覷,不好發表什麼。其實他們覺得自從李繼堯在亡妻牌位前發了那誓后,就一直無法理解他奇葩的想法了。他對自己苛刻不說,這會兒還管上女婿來了,依他這般苛刻要求,恐怕他女兒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大哥,若是不聽他的,我擔心四弟鬧起來……”二老爺最是了解這位兄弟,嘆道:“只怕他會直接寫信送到御案上,請求皇上為他作主。”
頓時,在場的大男人像吃了坨那啥一樣,臉色憋得難看。?
第 18 章
? 將前來喝茶的幾位姐妹送走後,阿寶拿出父親的信瀏覽起來,越看臉色越怪,最後有些忍俊不禁。
雁回重新沏上一壺花茶,笑問道:“姑娘笑什麼呢?小心老爺知道你笑話他的信要生氣了。”
阿寶將信小心地折起收好,說道:“因為我知道祖母今天為何那般生氣了。”說著,又有些不可思議地道:“阿爹不會給幾位叔伯寫了一樣的信吧?阿爹應該不會這麼……不靠譜吧?”
不得不說,作女兒的還是比較了解父親,李繼堯還真這麼幹了!
雁回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是雁聲十分積極地響應道:“姑娘,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姑娘好,一定會這麼乾的!”
看她一副狗腿的模樣,雁回手痒痒的在她腦袋上拍了下,什麼都不知道,也好意思來附和,貓狗打架都有她的份兒。
猜測出自己父親可能又做了痴漢的事情,阿寶一時間有些同情祖母和幾位叔伯,他們的神經又要崩緊了。其實阿寶也很奇怪,這種封建社會風氣下,自己父親是怎麼養出這種性格的?某些時候,父親李繼堯的言行,讓阿寶覺得十分有現代人的思想節操,以前還以為他也是穿的,後來發現並不是時,阿寶不禁開始膜拜起這個土著父親,也很想知道他是怎麼能有這麼多超時代的想法的。不過研究了十幾年,阿寶得出一個結果:李繼堯思想之先進奇葩,已經超越了時代的局限性了,前途不可限量。
不說自己父親,翌日一早,宮裡便來了人,奉戚貴妃之命,召她入宮。
因為這事,威遠侯夫人讓管家好生招待宮裡來的人,然後匆忙地過來給阿寶打點,直到覺得衣服首飾方面完全沒有問題后,才帶着阿寶到前院大廳去。
甫一進來,阿寶就隨威遠侯夫人上前請罪,直言讓她們久等了。
請阿寶入宮的是戚貴妃身邊的心腹嬤嬤與七公主蕭令煦身邊的宮女,對於阿寶因為更衣耽擱了些時間的事情,她們沒有絲毫的不悅,仍是笑盈盈的。
“李姑娘可別多禮,是我們公主想您了,才讓奴婢們過來請您入宮陪伴。”圓臉宮女楚荷笑着說,她氣度穩重,說話不僅不慢,讓人極易心生好感。“自從在昌平長公主府別過後,公主一直叨念着李姑娘,李姑娘還是咱們公主的救命恩人呢。”
阿寶謙虛地笑了笑,表示救公主是自己的本份之類。
另一位嬤嬤也笑着道:“既然李姑娘已經準備妥了,和咱們一起入宮罷。”
威遠侯夫人忙讓人給兩位打賞,叮囑阿寶幾句,便讓她們離開了,轉過後身卻有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