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按着以前的想法來,仍是想讓外孫女嫁給自己孫子。
“娘,爹是太傅,連皇上也對爹敬重幾分,若爹去求情,給二哥聘下表姐,也不是不可。”田宇詩道。
陳氏微怔,嘆道:“是啊,你父親與太子素來和睦,若他親自求到太子那裡,由太子出面,這事也不是不行。”
田宇詩又撅起嘴,想了想,跑到二哥的院子去找他。
******
田文儒剛下朝,就被太子叫去了。
太子先是向田文傅請教了自己在一些政事上不懂的事情,等事完后,說道:“聽說先生的母親昨日從老家回來了?”
田文儒笑道:“正是,家母昨兒剛回到京,還帶了許多老家的特產回來,太子若是喜歡的話,明兒臣讓夫人使人送些過來,有些山貨最是養人,大人孩子吃了都好。”田文儒心情不錯,向自己的學生推銷起家鄉的土產來。
太子素來與田文儒感情極好,當下也不推辭,順便又詢問起田文儒的家鄉江陵,聽着田文儒說著江陵一個小城的事情也津津有味,這也是田文儒欣賞太子的一個地方,並不像其他皇子眼界過高,矜貴驕奢,懂得關心民生,雖然他只是平平而談,但無形中卻讓太子了解到京城之外的一些地方諸事。
“先生的家鄉在江南一帶,聽先生之言,孤雖未去過,但想象得到是個富庶之地。”太子總結道,然後想了想道,“許久未見田老夫人了,待孤有空,去探望老夫人。”
“哪裡勞煩太子去看望家母……”田文儒忙推辭。
太子溫言笑着,沒給田文儒拒絕的機會,直接拍板決定了,明日就到太傅府去探望老夫人。
田文儒心裡泛嘀咕,不知太子這鬧哪般。
等說話結束后,田文儒終於告辭離去。
太子送走了太傅,聽說晉王過來了,忙讓他到書房來。
等聽完晉王報告他的工作進展后,太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書架旁的大花瓶里抱來一堆畫卷,對晉王道:“五弟,這是京中諸位適齡的世家貴女的畫像,你瞧瞧可有中意的。”
晉王沒動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太子輕輕一笑,並未被他那種冷戾的臉色嚇退,作為太子若連這點也受不住,那就白做了。太子打開其中一幅畫像,慢悠悠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上回孤向父皇略略提了你的親事,本是讓你去昌平姑母那裡賞花看看有無中意的女子,後來你又忙起來,孤還未問你呢,可有看得中意的姑娘?”
“有。”
“……”
太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等確定那聲“有”是出自素來半天都憋不出個字的某人之口,頓時驚奇了,忙問道:“是誰?”
晉王偏了偏臉,彷彿避開窗外打進來的陽光一樣,冷硬的聲音繼續道:“威遠侯府的五姑娘不錯。”
“……”為毛一點也不覺得這個答案意外呢?
太子心中默默地想着,放下那展開的仕女畫,微笑道:“五弟明日若無事的話,可願與孤一同去田太傅家探望田老夫人?”
“……”
見他不語,太子又慢悠悠地追加一句:“聽說田太傅的外甥女被接過太傅家小住了。”
“好。”
太子憋笑,咳了一聲,又道:“好了,沒事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下朝後記得來這裡等孤。”
第 35 章
? 傍晚時,田文儒和大兒子田宇橋先後進了家門。
阿寶和表妹田宇詩一左一右地扶着田老夫人迎接,互相見禮后,田老夫人坐在首位上,樂呵呵地看著兒子和大孫子,說道:“你們今天都辛苦了,許久不見橋哥兒了,橋哥兒可好?橋哥兒媳婦可好?兩個孩子可好……”
待老夫人挨個都問了后,田宇橋方沉穩地答道:“都好。”田宇橋回京述職,妻兒並未帶回來。
田老夫人是個極容易滿足的老太太,只要兒孫平安康泰、萬事順達,什麼都好。諸人也知道這點,所以面對老夫人時,若無其他大事,什麼都說好,老太太聽了笑呵呵的,心情開闊,身體也健朗。
阿寶許久未與大表哥見面了,一臉乖巧溫馴地問候。
阿寶暗地裡觀察兩位許久不見的表哥,田家兄弟都是那種書生型的男子,遺傳基因不錯,長相俊秀,一表人才,氣質也是文質彬彬、謙虛有禮,不會像晉王那種一站在面前就是氣勢迫人,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類型。當然,二表哥田宇楠看起來雖然俊秀謙和,但想起他小時候調皮地扯自己辮子,然後被她摔飛,掛着兩條鼻涕哭着跑去找大人告狀的情景,阿寶實在生不出什麼幻想。大表哥離京幾載,被磨礪得越發的沉穩,看起來倒是個可靠的男人。
在阿寶心裡,年長自己七歲的大表哥就像是親哥哥一樣,比小時候只會像個調皮的小男生一樣欺負自己的二表哥好多了。
田宇橋對阿寶親切地笑道:“阿寶長大了,姑父可安好?”
“阿爹一切安好,謝謝大表哥關心。”
廖廖地寒暄幾句后,阿寶又坐回了原位,聽着這一家子人和樂融融地聊着家事。
阿寶暗中觀察着兩位表哥,兩位表哥也暗中觀察她。田宇橋想起這位表妹現在就像個香餑餑一樣的處境,暗暗蹙眉,看了父親和小弟一眼,最終沒有說什麼。
田宇橋對已經去逝的姑姑還有些印象,對姑姑的早逝心裡也頗為遺憾,不由得多關心這位小表妹。他與小表妹的年齡相差甚大,將之當成妹妹一樣的。在他看來,現在表妹會處於這境地,也是李繼堯這幾年地位升得太快,幾位皇子為了自己的私心都想拉攏李繼堯為已用,才會不管不顧地瞄上李繼堯唯一的女兒。
說了會兒家常,田文儒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娘,太子殿下明日來府探望您。”
聽罷,田老夫人吃了一驚,忙道:“我一個老婆子哪裡勞煩太子殿下親自來探望?可是有什麼事?”
太子年幼時,田文儒便被皇上授予太傅一職教導太子,與太子有師生之誼,太子對他素來敬重,連帶的對田老太爺夫妻也頗尊重,太子以前常到太傅府里,一來二去的,與田家人也相熟。只是再相熟,他也是堂堂東宮太子,未來的天子,田家從來不敢得意妄形,行事小心穩妥,從不因太子的禮賢而放肆。
田文儒無奈道:“我也不知,太子只說明日會過來,娘您心裡有個準備,夫人到時家裡就麻煩你了。”
陳氏忙應下。
田老夫人想了想,也不知太子用意,笑道:“太子是個好太子,他若來的話,你們就好生招待。”
田家上下皆應是,心裡卻想着,他們自然會好生招待,那是太子,誰敢待慢?
晚膳過後,又聊了會兒,見天色暗了,阿寶揣扶着外祖母回去歇息。
田文儒帶着兩個兒子去了書房,詢問起大兒子今兒入宮述職的經過。
田宇橋回答完父親的話后,話鋒一轉,說道:“爹,阿寶現在……”
“威遠侯府現在騎虎難下,也不知阿寶將來會如何。”田文儒憂心忡忡地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阿寶是你們姑姑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我也是心疼的,聽聞齊王和寧王向皇上求娶阿寶時,我第二天就單獨求見了皇上,原是想向皇上稟明你們姑姑曾為阿寶和宇楠指腹為婚,讓宇楠娶了阿寶,也省得皇上為難,可誰知皇上直接開口,讓我不必憂心這事,阿寶的婚事他已有主張。”
聽罷,田宇橋蹙眉,田宇楠暗暗拍拍胸口,太好了,不必娶兇殘的表妹。
“爹,難道……皇上真的欲讓阿寶嫁予皇子為妃?”
田文儒嘆了口氣,點頭道:“皇上估計有這意思。”正德帝現在重用李繼堯,對李繼堯唯一的女兒怕是早有自己的算計,如此看來,齊王寧王折騰這一遭,不過是讓皇上越發用心罷了。
田宇橋沉吟半晌道:“爹可知皇上囑意將阿寶許哪位皇子?”心裡琢磨着幾位未娶妻的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算來算去,田宇橋覺得八皇子陳留郡王是個好人選。
田文儒摸着下頜的鬍鬚,說道:“聖意難測,左右不過是那幾位未婚的王爺了,其他的已婚和還小的就不作考慮。”
等田宇橋兄弟倆從父親的書房離開時,已經星月初升了。
兄弟倆並排着走,小廝舉着燈籠照路,兩人邊走邊聊。
“大哥,我可不想娶表妹,你千萬別將表妹推給我。”田宇楠同兄長表決心。
田宇橋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問道:“阿寶哪裡不好?”一個是弟弟,一個是妹妹,在田宇橋心裡,兩個都是好的,特別是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若是他們結為夫妻,在他看來也是不錯,只可惜世事難料。
田宇橋誇張地道:“只要一想起小時候表妹將我胳膊一扯就摔出去嗑掉了我一顆門牙,就生不起娶她的心思。”
“噗,怕是覺得丟臉吧。”田宇橋忍不住噴笑,“誰讓你小時候那般調皮,總是扯阿寶的辮子,將她的頭髮弄亂衣服弄髒,欺負小姑娘很好玩么?也是你活該,剛好到了換牙的年齡了,天天露着缺門牙的嘴欺負小姑娘……嘖!”
“大哥!”田宇楠羞憤欲死,不帶這麼插刀的。
田宇橋拍拍弟弟的腦袋,感嘆着時光過得真快,弟弟妹妹們都長大了。
*******
另一邊,阿寶窩在床上和外祖母說自己這幾年在邊境的生活,都挑一些愉快的說,淡化了戰爭血腥等事宜,也讓老太太聽得樂呵。
“我的囡囡果然長大了,還懂得給你阿爹種青菜吃了,外祖母都沒嘗過呢。”田老夫人摸着外孫女一頭黑髮,樂呵呵地道。
阿寶皺了皺鼻子,道:“外祖母你不知道,阿爹有個壞習慣,不喜食素菜,在軍營里常偷偷地將素菜讓屬下幫忙吃了,聽大夫說,常年食肉不吃素,會得病的。我和邊境的幾個大娘學種菜,阿爹看在我一片孝心下,不好倒掉,只能苦着臉都吃下了,葷素搭配才有營養,身體才會健康長壽。”
“囡囡懂得真多。”田老夫人十分配合地說。
“……”
阿寶很快糾正囧囧有神的表情,和心思單純的外祖母探討起營養食來。
外間伺候的丫鬟嬤嬤聽到祖母倆偶爾傳出的囧囧有神的對話,忍不住抿唇一樂。
夜漸漸深了,樂呵的祖孫倆方停了話歇息。
第二日一早,阿寶隨外祖母起床,洗漱更衣后,陳氏帶着女兒過來請安。
因為今日太子要過府來探望田老夫人,陳氏請完安后,很快便去忙了,將府中的下人都調動起來大掃除。田宇詩留下來陪田老夫人及阿寶一起用早膳,膳后田老夫人將兩個小姑娘趕到院子里去玩,沒了大人在,田宇詩免不了和阿寶鬥起嘴來,隔了幾年的空白感情那是飛快地拉近。
一天時間過得極快,很快便到了近黃昏時候。
田家眾人準備就緒,聽到下人來報老爺回來時,所有人皆起身,往門口行去,欲去迎接與田文儒一直過來的太子。
阿寶和田宇詩一起扶着田老夫人往門口行去,很快便見到田文儒、田宇橋等人的身影,當看到太子身邊的男人一起走進田家時,阿寶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待那人掃了一眼過來時,打了個機靈,忙垂下臉,感覺好像腰又泛疼了。
事實上,看到太子身邊的晉王時,田家的人心裡皆是吃驚的,越發的弄不明白太子今日上門來鬧哪般,不由得瞄向大家長田文儒。田文儒心中苦笑,他哪裡知道太子帶着恐怖的弟弟到府里來幹嘛?面對渾身煞氣凜然的晉王,他也壓力山大啊!
雖然不明白,但田家人仍是一絲不茍地過來行禮請安。
太子今日穿着一身常服,對人笑得和煦,見田老夫人就要跪下請安,忙表示今日他是以學生的身份到太傅府里探望田老夫人,讓他們不必太客氣之類的。
很快地,眾人到正廳落坐。
太子坐在首位,晉王次之,田老夫人坐位距離兩人較近,其他人也按輩份而坐。
太子似乎想要表明他今日真的是來探望回京的田老夫人的,不僅帶來了禮物,還耐心地詢問田老夫人的身體及回老家途上的見聞之類的,讓田老夫人又是惶恐又是感動。
問侯完了田老夫人,太子與田家父子三個聊天,其他人安靜聽着。
阿寶低眉斂目與田宇詩一起坐在角落,田宇詩十分緊張,拚命絞着手帕,還要保持淑女的模樣。阿寶也很緊張,總感覺到臉上刺刺的,似乎被一道犀利的視線剜了一次又一次,想到視線的主人是誰時,又想伸手揉腰了——明明腰傷早已經好了,但看到那人時,心裡陰影又來了。
等太子與田家父子的談話告一段落,阿寶以為事情終於結束了她們該撤退了時,太子抿了口茶,突然說道:“沒想到明錦今日也在,上回在宮裡你被連累受傷,你姐姐十分擔心,現在看你沒什麼事,明箏也可以放心了。”
阿寶很快便意識到太子說的“姐姐”是誰,聽他叫自己“明錦”,感覺實在是怪異,趕緊起身道:“多謝大姐姐關心,明錦已無事,讓太子和大姐姐掛心了,是明錦的不是。”
太子的視線不着痕迹地打量低眉斂目的少女,依然溫和道:“明錦言重了,說來孤還是你姐夫呢,不必如此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