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孫子孫女了,正德帝每次看到肖似長孫貴妃的孫子,心裡會湧上一種酸澀感,然後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心痛,每每情緒過於激動,致使他又會病一場。雖是如此,仍是想要多瞧瞧這個孩子。
正德帝伸手輕輕地蓋在孩子的腦袋上,笑道:“你們想不想皇爺爺啊?”
兩個小包子定定地瞅着他,然後搖了搖頭,沒印象哎,所以不想的。
“那你們以後多見見皇爺爺,就會想了。”正德帝出奇地有耐心,他對寄予厚望的兒孫無比嚴格,但對於心懷愧疚的孫子,只想給他們無上的榮耀寵愛,並不嚴苛。
正德帝又逗弄了會孫子孫女,發現孫女小小年紀的又板着小臉了,不由得看了眼殿中的蕭令殊,又看看板著臉的孫女,突然覺得這對父女出奇的像,不由得有些抽搐。這兒子在外頭的名聲不好,孫女長得像他不說,連性格也學他,這不是讓人退避三舍么?以後有哪家願意要這種兒媳婦?
看到小孫女,正德帝也和阿寶一樣,咸吃蘿蔔淡操心,憂上了她未來的終身大事了。
正德帝又看了看身條兒比不上姐姐壯實的孫子,向兒媳婦詢問了孫子的身體情況,阿寶皆一一答了,知道孫子雖然天生不足,不過現在養得與平常孩子差不多后,心裡也極滿意。
正德帝突然問道:“解神醫可說他們能適應南方那等溫暖濕潤的氣候?”
此話一出,太和殿中全殿皆寂,所有人皆有些錯愕地看着他,心中突突地跳着。
阿寶不敢亂說,說道:“臣媳不知,並未問過解神醫此事。”
齊王卻是憋不住,直接問道:“父皇何出此言?”
正德帝一見到他就覺得頭疼,喝道:“閉嘴!朕不想聽你說話!”
齊王只能憋着氣,哼了一聲撇開頭了。
等阿寶將雙胞胎帶下去后,正德帝接過張傑呈上來的參茶喝了口,看着殿中的三個兒子。
“父皇,兒臣先前說的您考慮得如何?”齊王又眼巴巴地問道。
正德帝冷着臉,說道:“不如何!沒事就滾回兵部去,朕沒空聽你瞎扯。”
齊王根本沒將他的怒氣放在眼裡,以前或許會怕上一怕,不過自從他某根屬於怕的神經被大公主抽沒了后,決定和蕭令殊混起,他的三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皇帝老子也阻止不了他在一條脫肛的道路上越跑越遠。
“父皇,兒臣近來熟讀兵書,對兵法策略頗有研究,您就圓了兒臣這心愿吧!”齊王厚着臉皮道,仍是覺得這南徵人選唯有他是最合適的。
正德帝已經懶得搭理他了,看了眼站在太子身邊仍是一臉漠漠冷淡的蕭令殊,讓人直接將齊王這熊貨拖出去后,繼續討論先前的事情。?
第 125 章
? 阿寶帶着兩個孩子,懷着忐忑而複雜的心情離開了太和殿,心裡仍是對正德帝先前的那句話有着驚疑與不確定。
其實阿寶不是沒有想過隨軍出征,若蕭令殊真的駐軍邊境,攜帶家眷是常事,很多駐守邊境的將領皆會攜帶家眷過去,那裡有撥給將領家眷所居的城池,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雙胞胎還小,路上舟車勞頓不說,且江南一帶與京城的氣候相差極大,兩個孩子還小,去了那裡能適應么?若是雙胞胎大一點兒,倒是說得過去。
所以,阿寶在知道蕭令殊若真的要南征后,便歇了其他心思。雙胞胎還小,不可能會隨軍出征,而她也不可能將雙胞胎留下,所以,那麽她是不可能跟去的了。
“娘?”
聽到軟綿綿的童音,阿寶低頭,便見兒子仰起臉瞅着她,小臉蛋有些紅,泌出了汗漬,皺着包子臉,扁着小嘴道:“娘娘,糕糕累~”
阿寶這才發現已經離開了太和殿很長一段路了,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御花園的範圍了。現下天氣熱了起來,走了一段路,雙胞胎都一臉汗漬,阿寶蹲下-身來給他們擦擦汗漬,然後一手抱起兒子,一手牽着乖巧的女兒到御花園一處涼亭里歇歇腳。
將兒子放下,阿寶又將乖巧的女兒抱到懷裡,用額頭輕輕地碰了碰她潔白的小額頭,笑道:“包包累么?”只有弟弟喊累要抱,女兒卻怕她抱不住兩個,如此貼心地沒有喊累,讓她窩心極了。
小傢伙原本是學着她爹板著臉的,不過在阿寶和她頂額頭時,小臉再也綳不住,露出了笑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像落了漫天的星子,因為笑意彎成了可愛的月芽,可愛極了。猶帶着嬰兒肥的小臉,雖然長相肖似蕭令殊,卻帶有女童特有的可愛稚氣。
嗷嗷嗷!!她家的萌蘿莉果然是宇宙無敵的可愛!
阿寶心花怒放,又忍不住摟住女兒香香軟軟的小身子蹭了蹭,母女倆皆互相碰着額頭抵來抵去,頓時涼亭里滿是歡快的笑聲。一旁的甜糕也不甘示弱,跳了過來,抓着阿寶的袖子,也要阿寶抱,和她們碰額頭。
笑鬧了會兒后,阿寶將兩個孩子放下,將丫鬟帶着的水餵給他們喝。
看着兩個乖乖地倚在她身邊喝水的小傢伙,阿寶心裡溢滿了一種溫軟憐愛之情,小傢伙們平時雖然愛搗蛋,卻也是聽話的,大多數時候乖巧又可愛。平時可能姐弟倆也會因為一些小事兒吵架,不過包包顯然是個淡定姐,極有包容心,有時候玩具被弟弟搶了也不惱,轉身去玩其他的了。所以兩個小傢伙其實很少吵架打架,讓阿寶極少操心。
喂完他們喝水后,阿寶又摸摸他們的小肚子,有些兒扁了,便又從食盒裡拿了些點心出來讓他們墊墊肚子。
正當阿寶給兩個孩子分點心時,涼亭外響起了腳步聲,循聲望去,卻見是七公主帶着幾個宮女逛御花園。
七公主顯然也發現了涼亭里的人,腳步一轉便過來了。
“原來是五皇嫂啊。”七公主臉上掛着笑容,坐到阿寶對面的石凳子上,然後看了看挨着阿寶的兩個孩子,笑道:“瑤瑤,承瀚,我是你們姑姑,要叫姑姑。”
雙胞胎看了看她,又看向阿寶。七公主根本沒去過晉王府,雙胞胎雖然也時常進宮,不過見七公主的機會不多,就算早上去鳳翔宮給皇后請安,那時人也多,雙胞胎根本認不完人,自然也不會注意到跟着戚貴妃的七公主。
得到阿寶的點頭,雙胞胎才朝七公主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姑姑”。
七公主笑着應了一聲,她今日穿着一身桃粉的宮裝,容色依然鮮活艷麗,梳着未婚少女的髮髻,不過斂起笑容時,給人的感覺卻有些陰鬱凝重,似乎已無了當年的張揚及嬌縱。
阿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自打她嫁給蕭令殊后,七公主曾經對她的敵意慢慢地消除了,許是她成了七公主的皇嫂,算是長輩,不好再針對她吧,慢慢地兩人遇上時除了停下來問候對方兩句,已沒了當初的敵意,倒是十分的平和。
七公主與她同齡,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未婚大齡剩女了,可是現在依然單身着,真不知道該說她痴情好,還是固執好。周御已娶妻,且聽說與其妻齊萱感情頗為相得,周御雖有個長公主的娘,卻沒有養成紈絝子弟,十分上進,不管如何,是絕對不會去招惹個公主的。七公主就算再等下去,有什麼用呢?
阿寶也鬧不明白七公主的想法,周御確實是難得的美男子,且還是個風度翩翩的如玉君子,當年知道自己可能會嫁給他時,心裡也產生過微妙的少女情懷。但若是沒有結果,也不至於要死要活,一定要嫁給他。所以,她對於七公主的執着還的挺費解的,她更喜歡的是在日常生活中積累出來的細水流長的感情,顯得更真實更溫情,例如她和蕭令殊,感情在漫長的歲月中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的。
不過這些並不關她的事情,阿寶邊與七公主隨意搭着話,邊注意着正在吃糕點的兩個孩子。
“娘,吃~”甜糕極有孝心地先餵了阿寶一口,然後才開始自己吃。
阿寶用帕子給他們擦去嘴邊沾着的碎屑,便聽到七公主道:“他們看着長得像五皇兄,倒是不像你。”
阿寶點頭。
她突然又道:“孩子……挺可愛的吧?他長得好看,生出來的孩子一定很可愛,若是像他更好了……”
聽着她自言自語,阿寶有些牙疼,直接當沒聽到。齊萱年前被診出了身孕,昌平長公主興奮得直接將太醫院裡所有精通婦科的太醫都拉到了長公主府里,極為重視齊萱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她第一個孫子。這事也在京城裡廣為流傳,那時恰巧蕭令殊中毒養傷,阿寶略有耳聞,卻並不怎麼關注。
就在七公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又有腳步聲響起,卻見是蕭令殊帶着隨從過來了。
七公主至今仍是極怕這位五皇兄,這也是為何她對阿寶沒了敵意的原因,心裡一直覺得阿寶會嫁給蕭令殊,也有她推動的結果,那時候多少有些愧疚感的,覺得阿寶嫁了個可怕的男人——即便這個男人是她的皇兄,她還是覺得挺可怕的。見到蕭令殊到來,七公主臉皮抽搐了下,行了禮后,飛快地告辭了,一刻也不停留。
蕭令殊臉色淡淡的,並未在意七公主離去,彎腰將兩個樂呵呵地衝過來的小傢伙們抱住,然後對阿寶說道:“咱們回家。”
知他是特地拐過來的,阿寶眯着眼睛笑起來,走了過去,和他一起牽着孩子們的手,一家四口慢悠悠地穿過御花園。
******
太和殿里,正德帝放下摺子。
“晉王妃和兩個孩子在御花園?”正德帝問道。
張傑臉上堆着笑,接過宮女呈過來的茶端到御案上,笑道:“是啊,聽宮人說,小世子走得累了,晉王妃便帶他們到御花園涼亭里歇腳,恰巧又遇着了七公主。後來晉王殿下來了,接了他們一起散步離開。奴婢聽說啊,晉王和晉王妃牽着孩子慢慢地逛着御花園,雖然他們不怎麼說話,可是看着他們,心裡就覺得舒心……”
正德帝垂下眼,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地飲着。
張傑說了會兒,偷偷察看帝王的神色,見他眉宇輕鬆,便知道自己這話挑得極好。他雖然不能將皇帝的心思推測得十足十,但也有個六七分,知道皇帝這些年來嘴裡不說,其實心裡已經開始對晉王懷着種微妙的心情,甚至有一種移情作用在裡頭,不過移情的對象是晉王府的小世子,對於晉王可能仍是沒辦法正視,卻也盡量地在補償了。
等張傑說完,正德帝笑道:“看來朕當初給他們賜婚是極對的,鎮北將軍原本請朕幫忙關照晉王妃的婚事,以免威遠侯府老夫人挑了個不合他心意的女婿,雖然條件荒唐了些,卻未料到朕還有個兒子卻是極符合他的條件。”
“鎮北將軍是愛女心切。”張傑笑道,自然也清楚鎮北將軍偷偷在信里同皇帝提的一些選婿要求,請求皇帝幫幫忙。雖然要求荒唐了點兒,但鎮北將軍自己做到了,也想要讓未來的女婿能做到。而鎮北將軍此舉,也算是撇開了心懷對皇帝,倒是讓皇帝心裡極高興的。
笑了會兒,正德帝又輕嘆了口氣,說道:“朕對不起阿荊,若當年晉王沒有因為遇着李明錦,安靜地呆在冷宮,估計活不過幾年便會隨他娘去了……”
說到這裡,心裡滿是苦澀。這幾年,他總會反反覆復地想着很多事情,想着阿荊的死,想着他因為遷怒狠心將兒子丟到冷宮。靜下心來回想,如何不知若當年沒有李明錦在皇宮迷路,若是晉王沒有見到李明錦,激起他離開冷宮的念頭,恐怕結果如他猜測的那般,早已不在了吧。想到這種結果,心裡又要痛上一回。
人到臨死前,才會反省前半生所做的事情對或錯。他不想說自己做錯了,但心裡卻知道自己眾多兒女中,卻是欠了晉王的。
“皇上,保重龍體要緊。”張傑勸道:“晉王殿下現在好好的,與晉王妃伉儷相得,不知多少人羨慕呢,您也寬寬心。”
正德帝笑了笑,望向桌上的摺子,然後道:“朕既欠了他的,也該為他安排一二,以後見了阿荊,希望阿荊能原諒朕。”
張傑瞅了眼那份摺子,眼皮微跳,卻是不敢多看,默默地開始磨墨,聽着皇帝邊咳嗽邊批閱摺子,心裡頭不知是什麼滋味。
*****
南徵人選在齊王上躥下跳地爭取及賢王一系的推波助瀾中,終於定下了。
幾日後,正德帝親自讓人宣旨,任命了一系例的隨行將領,其中蕭令殊被定為先鋒官,於一個月後帶兵南征。
這聖旨一下,京城頓時熱鬧起來。
賢王臉色十分難看,看着寧王和陳留王,冷冷地道:“父皇素來不待見老五,雖這幾年有所改變,但也不見他親近,為何會突然任命五弟為先鋒官?難道是嫌老五在京礙着他的眼,將他派出去?”
先鋒官是行軍或作戰時率領先遣部隊的將領,算是先頭部隊,要擔負起整個隊伍的探路任務,偵察敵情,查看地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先鋒官面臨的危險和困難是極大的,但是一般將軍有的權力,先鋒官都有。且蕭令殊又是皇子,到了邊境,就算是那些大將軍,也須得聽一聽他的命令。
賢王等人一直努力推薦着自己的人員,見齊王上躥下跳地叫囂着,寧王和陳留王也不甘示弱地跟着請旨。可誰知最後卻是一直像木頭人一樣未吭聲的蕭令殊給得了這差事。
三人細細商量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正德帝為何選定蕭令殊,不過寧王略一思索后,卻道:“五皇弟一直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若不在京里,豈不是更好?其實與其讓六皇弟離開,不若讓五皇弟離京。”
陳留王聽罷,很快想明白其中關節,也笑道:“其實如此甚好。”
撇開蕭令殊不談,這次南征的一些隨行軍官還有好些名額,正巧也有幾個是他們的人,只要稍加利用,也能趁此在軍中發展自己的勢力。
當下三人便又開始商量起來。
另一邊,東宮的書房裡,齊王也同樣一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