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嫣很意外裴姨娘居然沒將吳姨娘咬出來。
可裴姨娘抱死了就她和常大夫一起合謀的,有常大夫在,包括有孕小產乃至於查出所謂的紅花汁都有了說辭,反正別人都不通藥理,可不就是大夫說什麼就是什麼。
之後回凝香閣的路上,聽了鄒媽媽分析,嚴嫣才懂是為什麼。
裴姨娘這是知道自己不會好,就算不死,也不能呆在府里了。她還有兩個孩子。嚴霆是個冷漠無情的,老夫人只喜歡嚴弘,可嚴倩這不大不小的年紀,又是個女孩,日後說親出嫁,總得有個人幫襯着護着。
總歸吳姨娘在裡頭也就是出了些主意遞了話,真咬出來,頂多也就是禁足了事。還不如什麼也不提,讓她承了自己的人情,以後幫忙看護嚴倩。
可憐天下父母心!
因當時已是二更天,所有人便都散了。裴姨娘等一併關了起來,等待明日處置。
嚴嫣見沈奕瑤神色不好,送她回了錦瑟院,將嚴陌留在那裡后,自己回了凝香閣。
忙了一晚上,這會兒也都餓了。幸好小廚房灶上熱着雞絲粥並金絲燒麥與銀芽雞絲春卷,也不拘是主子還是奴婢,一人用了一些墊個肚子。
嚴嫣讓鶯兒和燕兒帶了幾個丫頭提着食盒和傷葯往錦瑟院去了,今兒個錦瑟院大亂,沈奕瑤房裡的丫鬟都被打了,雖沒有傷筋動骨,但今日肯定當不了差,嚴嫣便吩咐讓她們去搭把手。
嚴嫣一點睡意也無,包括梅香幾個大丫鬟也是神經奕奕的。
今日發生的事實在太刺激了,而嚴嫣身邊貼身侍候的幾人幾乎個個都參與了進去。
其實事情那還要從之前說起。
提起裴姨娘有孕,嚴嫣是打心底的不信,包括鄒媽媽也是。
無他,太巧了,巧到讓人覺得不像真的。
還有就是嚴倩那件事,如若裴姨娘真有身子,為何不直接說出來,而是讓自己女兒去沈奕瑤面前做了場戲,不成之後,才曝光自己有孕?當然也可以說裴姨娘是才發現自己有孕,可就如同董媽媽說的那樣,孩子都生了兩個,裝什麼黃花大閨女,月事不來不懂是什麼意思?
一點兩點,累積起來,就變成嚴嫣心底深深的懷疑。
那麽問題就來了,嚴嫣讓人查過,查不出有任何端倪,有大夫把脈,安胎藥紫玉軒也日日熬着。一切都很正常,沒有證據,僅憑一個懷疑是不能證明什麼的。
嚴嫣那段時間很煩惱。
之後,駱懷遠例行來信,她就將這件事說了。
緊跟着第二日駱懷遠又來信了,將具體情況問了清楚,兩人就在這你來我往的書信中合謀定了這樣一個計劃。
說白點,就是引蛇出洞,也可以說是挖了坑等人跳。
甚至鎮國公府那裡也是有打招呼的,鎮國公人老成精,雖不知具體詳情,但先有外孫女遞信又有之後這雜七雜八之事,嚴霆母子倆打得什麼注意,他大抵也明了在心,才會有之後的‘不滿意,休了也罷’之言。
就好比駱懷遠所說,這麼好的機會,他不信有人不踩進來。通用於裴姨娘,也通用於老夫人和嚴霆。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姑娘,時候也不早了,再不歇下呆會兒就天亮了。”梅香將書案上的八瓣荷葉琉璃燈上的燈芯撥了撥,輕聲說道。
“讓她們都去歇了,今兒個大家都辛苦了,我把這封信寫完便歇。”
因着這段時間來信頻繁,梅香幾個貼身侍候的,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經常與姑娘書信來往。打得是沈祁的名義,可她們都知道不是祁少爺。
別問為什麼,她們就是知道,鎮國公府無人不曉祁少爺最討厭舞文弄墨之事,怎麼可能會改了性子這麼頻繁與姑娘書信來往。
不過她們倒也沒想多,一來姑娘年紀還小,二來姑娘一向有主見,該知道的定會告訴她們,不該她們知道的,最好也不要問。
嚴嫣這信是給駱懷遠寫的,現在寫了明日一早便安排人送走,着人送到四皇子後門,自然有人接收。
她知道駱小胖肯定惦着這事,晚上臨走之前,他的眼神就是這樣告訴她的,只差明說你那邊事完記得給我遞信,要不然我肯定睡不着……
想到那人可憐巴巴的樣子,嚴嫣忍不住在心底一笑。
這駱小胖成日里活潑搞怪,有誰知道其實內里也是一個頗有謀略之人。說起來這件事是兩人計劃的,其實大體框架與內里細節均是他設計。而她也不過是因地制宜將它細化與施行出來罷了。尤其是之前那招‘兵不厭詐’卻是他在信中以說笑的方式與她講的,還記得他說過一句什麼來着?
招式不怕老,夠用就行!阿嫣妹妹你信我,我保管她氣得吐血!
想着他說話的怪模怪樣,嚴嫣忍俊不住又是一笑。轉瞬又想到錦瑟院那邊,她心中有些複雜。
……
嚴陌說今晚想留在錦瑟院,嚴嫣便由了他。
他就跟在沈奕瑤身邊,亦步亦趨。睡覺的時候,也是跟着娘睡。
沈奕瑤其實心裡很亂,可為了不讓兒子擔心,還要裝着表面無事。娘倆用了凝香閣那邊送來的雞絲粥,又問過翠萍幾人怎樣了,得知傷的並不重,凝香閣那邊也送了傷葯。略微梳洗下,便歇了。
嚴陌很快便睡著了,小手拉着拽着沈奕瑤的衣裳,一夜都沒鬆開。沈奕瑤心緒紛亂,卻是一整夜都沒合眼。
她本就是大病初癒,這麼一折騰,第二日又病了。
這次病比上次嚴重多了,發熱燒得說胡話,人明明沒醒,卻是淚流不止。嚴嫣剛歇下便被叫醒了,然後便是請醫問葯,熬藥灌藥。
沈奕瑤這種的狀態讓嚴嫣很擔憂,並着嚴陌守了她兩天。
……
直到此時嚴嫣才發現,她比想象中的要在乎這個娘。她曾經想過,就任她這麼著吧,哪天被人坑死了也與她無關。當時想的好,事到臨頭才發現,她怎麼氣她不要緊,就是見不得她受了人欺負,一點都不行。
到了沈奕瑤昏迷不醒的第二日,嚴嫣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她是不是做錯了?
明知道她柔弱,明知道她笨得要死,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就不能退一步呢?她喜歡這樣就這樣吧,只要她快樂就好,何必如此較真……你是你,她是她,你又怎麼知道,這樣對她是不好的呢?甲之□□,乙之蜜糖,你又有什麼權利為她做這樣的決定,將她本來平靜無波的生活攪合得一團糟……
所幸,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沈奕瑤醒了。
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雙目通紅的女兒。
嚴嫣反射性別開臉,僵着聲音,“你醒了就好,阿陌很擔心你,我去叫大夫過來。”說完,人便像一陣風似的颳走了。
接着是翠巧驚喜的臉出現在她視線,“夫人您可算醒了,您昏迷的這兩日,奴婢們都擔心死了。”
“我、我睡了兩日?”聲音乾涸得完全失去本來腔調。
翠巧拭了拭眼角,點點頭。
她甫一回來,便聽說了整個事件經過,既慶幸自己不像翠萍她們那樣受牽連挨打,又有些心生疑慮。可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不該知道就不能知道,哪怕知道了什麼,也要當做什麼也不知道。
“是的,您昏睡了兩日,這下總算好了,菩薩保佑!”
大夫很快來了,隔着帳子把了脈,說大體是沒什麼問題,又開了幾副葯,便讓丫鬟送了下去。嚴嫣卻是沒再出現,嚴陌讓奶娘領着來了,看了一下沈奕瑤,便回了凝香閣。
“夫人,您不要多想,其實三姑娘和四少爺是挺關心您的。您昏睡的這兩日,他們守着您哪兒也沒去,三姑娘兩日也就睡了一小會兒,還要操心着給您請大夫換大夫的,這會兒定是回凝香閣休息了。”翠巧在一旁小聲說道。
沈奕瑤哪裡是多想,她是感覺渾身痛,頭疼眼睛疼,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沒有多想。”
沒醒的時候,只能由着人灌了燕窩,這會兒既然醒了,便需要進食。熬得濃稠的黃米粥送來,米熬開了花,上面還浮着一層米油。沈奕瑤如今吃不得油葷,只能用這種符合脾胃的先把胃緩過來,再慢慢進些其他。
翠巧和依雲兩個扶着沈奕瑤靠在茶色綉滿地嬌刻絲軟枕上,讓人一勺一勺餵了用下。沈奕瑤用了一碗,才讓撤下。
吃了頓飯,人也出汗了,只是如今病着不能沐浴,只能讓丫鬟拿了軟綿的干帕子,將汗擦了去,又換了乾爽的褻衣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