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駱懷遠沒有如他當初所說的那般,只是幾個月便會回來,這三年裡他一直呆在福州未歸。他的四皇子府似乎被人遺忘了,熙帝沒想起這個兒子,宮裡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提起。

這期間他有給嚴嫣來過幾次封信,均是報平安的。也是之後實在瞞不住了,嚴嫣才知道他這幾年經歷了什麼。

駱懷遠等人一路去了福建,越是靠近沿海,城鎮越是荒蕪。

也是到了此時,他才明白所謂的寇患到底實情是如何。海寇上岸作亂,四處燒殺擄掠,沿海的老百姓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俱是那種年老體邁,要麼家裡沒有親戚在外地的人家。

像這樣的情況,碰到海寇作亂,只能他要什麼給什麼,不要傷了人命就好。當然這個時候就要看運氣,只求財的自然不會,可也有不少窮凶極惡之輩。家中有女兒婦人的,哪怕沿街乞討當流民,也紛紛離開了故里。

入目之間,十室九空!

沒辦法前行,駱懷遠只能掉轉,到了福州府附近,才彷彿回到了人間。

駱懷遠運氣不好,剛到了候仁縣,正在街上晃悠着考察當地風俗民情,便碰到一股海寇作亂。

說是海寇也不太准,因為除了幾個嘴裡哇啦哇啦說著扶桑話的人,大多說得是漢語,還有說高麗話的,即使他們都穿着扶桑人的衣裳。

這伙海寇人數並不多,也就二十多人,可所到之處宛如餓狼進了羊群,街上頓時混亂了起來,到處都是尖叫聲、怒罵聲、哭喊聲。

駱懷遠現代那會兒便是從小聽着小日本鬼子是如何侵略華夏的故事長大的,即使這裡可能已經不是他所身處的那個空間,可聽着讓人忍不住想打人的鳥語,還有那身倭人的打扮,便忍不住紅了眼。

再加上大街上的慘叫聲、救命聲紛起,駱懷遠怒了。

順手抄了一個不知道是酒罈子還是菜罈子的東西砸了過去,並說了一句很叼的話,“草,抄傢伙上啊!”

他以為自己說得便是行話,一聲令下自然無敢不從。哪曉得四個侍衛和蕙娘俱是一愣,小安子早就嚇哭了,一個勁兒拽他的胳膊讓他跑。

他一把將小安子推開,撈了根棍子拿在手上,“跑你奶奶個蛋,這種情形能跑的過,都別跑了,抄東西干他丫的!”

混亂的人群便看到一個十多歲的小胖子,手裡抄起一根長棍一馬當先往一個落單的海寇身上掄,一邊打還一邊罵:“我草你爺爺的,讓你好的不學學壞的,我叫你人不當,當畜生。”

又對混亂的人群口沫橫飛的罵:“都抄東西上啊,他們就這麼點人,也不是人人有刀,一人一口唾沫上去就把他們淹死了。”

其實人們都是反射性的懼怕,總是聽說海寇有多麼兇殘,殺人如麻,一見着海寇來了,根本反應不及便下意識跑。越跑越亂,踩踏撞人枚不勝舉。

其實靜下心來一看便知,這股海寇人數並不多,除了帶頭兩個手裡拿着倭刀,大多數人手裡拿的武器形形□□,有各式農具的、有棍棒的,還有幾把估計不知從哪戶人家搶的菜刀。

駱懷遠一看清楚這種情形就鎮定了,還有閒情逸緻教其他人撿了竹竿當武器,把人家小攤販的棚子都給拆得七零八落,就為了那裡頭幾根竹子。

有了第一個反抗的,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有的漢子也覺得自己孬種,還不如人一小孩兒,抄起身旁攤子上的簸箕就與已呆在當場的海寇幹起來。

受到感染,大家也都不跑了,手裡有什麼東西就往海寇身上砸去。

跟駱懷遠來的那幾個侍衛早就呆住了,渾然忘了自己是老百姓眼裡的武林高手。不過這回駱懷遠他們都是做尋常人打扮,見了他們幾個發獃,別人頂多會想這幾個大個子看起來怪健壯,怎麼是傻子,也不知道跑。

而蕙娘,婦人心細,見此也沒有出手幫忙,往兩個手裡拿着倭刀的人去了。這拿着倭刀的扶桑人,說起來是什麼扶桑武士,其實也就是在本土混不下去的流民,自然不能和蕙娘這樣的高手比。

一照面,手裡的刀便被奪了,兩腳下去,廢了腿癱在地上。

跟着便有憤怒的老百姓上來,拿着各式各樣的東西往人他們身上砸。兩個扶桑人嘴裡喊着大家聽不懂的話,表情似在鬼哭狼嚎。

被駱懷遠打得那個海寇也是倒霉,正跟着大部隊肆意驅趕着人群,得意的桀桀大笑,突然被凌空而來的一個罈子砸了腦袋。剛從眩暈中反應過來,便聽到一個小孩兒說要拿唾沫淹死自己。

他們這夥人所到之處,眾人皆避,為所欲為慣了,猛地碰到個特立獨行的,關鍵還是個小胖子,頓時愣住了。

這一愣便陷入無邊地獄,被人沒頭沒腦拿大棍子掄,掄得他只想喊娘。

駱懷遠毫無章法的打了一通,才將心裡的怒火瀉出,他丟下棍子,踢了踢身邊的侍衛,胖胖的手指頭一指。這幾個侍衛這才反應過來,上去三下兩下把人給收拾起不來了,順便還拿了繩子捆起來。

事情很快便落下帷幕,這波海寇本就人少,一個打一個打不過,五個六個打一個總打得贏,還有躲在臨街商鋪里的人們,也俱出來幫忙。

等一群海寇紛紛被制服捆了丟在地上,眾人才發出一陣響破天際的歡呼。

這時,趕來一隊官兵。看穿着打扮是縣衙的衙役並幾個地方衛所的兵卒。

“你們可來得真早!”

為什麼每次早該到場的人都是落幕了才出現,難道這是給主角發揮個人王霸之氣的機會?駱懷遠非常無聊的想着。

領頭的兵卒見人群正中一個小孩兒如此說話,又見他打扮雖不富貴,但滿身氣勢並不若尋常人,話還未出口便擺正了態度。

“這位小兄弟,不是我等來的慢,實是縣上突然冒出來幾波海寇,一時人手不足,”

一旁有民眾聽到這話,紛紛議論。

“這海寇居然跑來了候仁縣?”

“前幾日還聽說在長樂縣那處,怎麼這麼快就來我們這裡了?”

“你們縣衙是做什麼吃的?海寇進城都不知道?”

“不行不行,我得遷出去避避。”

說什麼的都有,一時嘈雜至極。

衛所兵卒和衙役們俱是滿臉苦笑,像這種海寇作亂都是內外勾結,海寇都是事先派了內線踩好點,才會趁亂進城搶掠的。這種事情自然是不好與平民老百姓講的,只能極力安撫,又趕忙組織民眾將那些受傷的人擡去醫治。

最後清算了下,居然沒有傷亡!

要知道他們從縣城西面趕來,那處可是死傷了不少人。最後問清楚情況,才知道始末,看駱懷遠幾人的眼神俱是變了。

那名領頭的兵卒步上前,拱手行禮,“這位小兄弟英勇非凡,如若我等民眾都有您這般膽大英勇,又何愁寇患不除。”

這人也是有感而發,海寇雖是作亂,但大隊人馬的隊伍卻是不會上他們這種小地方來的。大多都去圍攻搶掠府城大縣去了,能來他們這裡的俱是流竄散兵,也不過幾十為一群,卻是能攪得縣裡民不聊生。

海寇行蹤不定,又是多股流竄作亂,地方衛所兵力太過分散,疲於奔波,卻作用不大。如若民眾能人人英勇反抗,何至於損失如此慘重。

在來此之前,縣城西門那處統計傷情,踩死踩傷無數,又有遭受海寇屠殺,短短不過一刻鐘居然傷亡百數。而作亂的海寇只不過二十餘人。

見此人神情異樣,駱懷遠不禁問道:“其他處傷亡很嚴重。”

這人雙目一紅,頓足只道一聲慘。

像他們這種地方衛所的兵卒俱是生長在此地的,前幾日還與自己說話笑鬧的人,今日突遭橫禍,更不用說他們衛所兵卒也有傷亡,又怎能不疼心。

打聽到駱懷遠這一行人是外地過來尋親的,如今也沒找到住處,縣城一片混亂,客棧食肆什麼的俱已閉門,這人便邀了他們先去縣衙歇腳。

駱懷遠倒也沒推拒,如今鎮上到處混亂,再不找個地方住,今晚兒該睡大街上了。

去了縣衙,因縣衙大堂擺滿了受傷的百姓,駱懷遠幾人不過只分到兩間屋子,帶他們來的兵卒面帶愧疚,駱懷遠卻是渾不在意的搖了搖手。

換以往,養尊處優了兩輩子的他自然不會如此委屈自己,可此一時非彼一時,如今也是沒有辦法,沒看到縣衙大堂上都躺滿了人。

他和小安子年紀都不大,便和蕙娘分了一間屋子,另外幾名侍衛則住了另一間。

第二日準備告辭離去,那名叫秦山的兵卒突然來訪。

昨日來之後,駱懷遠也知曉這秦山並不是普通的兵卒,他是附近一處百戶所的總旗,轄下有十個小旗,也算是個小武官。不過駱懷遠是見慣了皇親國戚的人,在他眼裡這總旗也就是個小兵卒。

兩人交談了幾句,秦山便將來意講明。

原來縣令阮大同想將駱懷遠擡出來豎立成一個榜樣,進行表彰。

這個主意還是秦山出的,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秦山所在的這處百戶所負責整個侯仁縣,及附近幾個村鎮的安防。可惜整個百戶所也不過只有一百餘人,這麼點人對整個侯仁縣以及附近村鎮來講,灑入人群就找不到了。尤其海寇到處流竄作亂,根本不知曉他們是如何出現怎麼出現,只知道他們定是有內線的,才會每每選擇守衛薄弱的地方作亂。

秦山據昨日之事有感而發,深感普通民眾的力量還是重要的,真若他昨日所說那樣,民眾人人英勇,又何愁懼怕海寇。

尤其此乃非常時期,鼓舞人心,激勵民眾還是有必要的。

駱懷遠聽了半天才明白,這是想‘表彰先進個人’,樹立勞模榜樣,用來拉動下面民眾的積極向上,自保並偕同官府一起抵抗海寇?

至於為什麼選他,而不是別人,秦山也給出了答案。

一是昨日在場之人有不少見過是駱懷遠這名英勇的少年郎,一馬當先去與海寇搏鬥的。二是駱懷遠年紀小。

好吧,小也是有好處的。

要這麼想啊,下面民眾一看,這麼小的少年便能鼓起勇氣與海寇搏鬥,爾等男子漢大丈夫今乃所為之?肯定會羞愧難當,唾棄自己懦夫,又有昨日城南之事激勵,下次真再出個海寇偷襲,大家便會少了懼怕多些勇氣。

這是大義,反正也不損個皮毛,駱懷遠雖是囧囧的,但還是接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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