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人今日沒出門之前便有些鬧肚子,到了毅勇侯府,又去了兩趟凈房。
第二次等她出來的時候,發現邀月閣里的人散了一大半,有幾位夫人在低聲議論有兩個姑娘當眾打架,吳大夫人聽了便是一驚,急急下了樓。
剛到樓下,便有下人過來稟報,說吳姑娘被世子夫人請去了卿淑堂,請吳夫人過去一趟。
見此情形,不用想定是女兒闖了禍。
吳大夫人又怒又急,便跟下人去了。到了地方還未站定,吳瓊瓊便撲了過來,大聲哭着,一口一個自己被人打了。
再去看女兒的臉,右邊臉腫脹紅紫,極為可怖,吳大夫人頓時怒不可遏。
“到底是誰?你們毅勇侯府是怎麼對待客人的,我好好一個姑娘帶了過來,居然傷成了這副樣子?”
這時,馬荃芳笑着走了進來,態度不卑不亢,“確實是我毅勇侯府疏忽,可吳大夫人也應該問問吳姑娘到底做了什麼,才會遭此一番。”
“我家瓊瓊能做什麼,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做出什麼,讓人打成這樣!誰人如此惡毒,若是損了容貌又該如何!”
吳瓊瓊本就委屈至極,剛才又被沈二夫人嚇到,這會兒聽說可能損了容貌更是傷心欲絕。
“娘,你要給我出氣,都是那個嚴嫣……”
“世子夫人,我覺得你們毅勇侯府應該給我們尚書府一個交代,若不是貴府之人動的手,便將那個動手的人交出來。”
“吳大夫人您也別急,先容我將事情經過講訴……”
馬荃芳將事情緣由經過娓娓道來。
吳大夫人聽着,臉色越來越難看,氣得嘴唇發抖:“你們這是污衊,誰有證據說是我女兒做下此事?”
馬荃芳扯扯嘴角,不咸不淡的道:“那嚴家的庶女已經當眾承認過了,另外有不少人看見是吳姑娘將人帶進去的。按理說以那庶女的身份是去不了忘仙亭,是吳姑娘將其帶入了沁香園,又帶去了忘仙亭。”
“你說是我女兒帶進去的,就是她帶進去的?她與那嚴家的庶女素不相識,為甚要帶一個陌生人進去?莫不是你們胡亂栽贓吧!”
見吳大夫人這副蠻不講理的樣子,馬荃芳已經知曉吳瓊瓊這刁蠻跋扈的性子究竟從何而來。可別人終究是在自家府上出了事,甭管對錯,於情於理她都該安撫一二。
馬荃芳耐着性子解釋:“那就要問問您家姑娘了,另外裴家的姑娘素來與吳姑娘親近,這庶女便是裴姑娘的表妹。”
吳大夫人半信半疑,扭頭問女兒。
吳瓊瓊支支吾吾,閃爍其詞,裴嘉玉在一旁嚇得恨不得自己能隱形。
自己養的自己清楚,吳大夫人一看女兒表情,便知曉只怕這毅勇侯府的世子夫人說的是八九不離十。即是如此,她也沒準備善罷甘休,她好好的一個女兒被打成這副樣子,若是忍下,以後誰還會將吳家放在眼裡。哪家的姑娘不尊貴,從小到大連親爹娘都捨不得動一根手指,被個外人打了,是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吳大夫人冷冷一笑,“我覺得世子夫人還是不要閃爍其詞的好,那嚴家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讓您替其遮掩說話?!”
馬荃芳早就不耐煩了,聽了此話,氣得臉色發白,“罷罷罷,我本是想雙方都有錯,畢竟吳姑娘所為佔了主因,大家各退一步相安無事最好,既然吳大夫人不願,那麽等會兒自然有人來與您講理,你還是與人家長輩說去吧!別人家長輩還要追究貴府姑娘無事生非,散播謠言,毀人名聲!”
吳大夫人一甩袖子,不屑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話,那正好,我還要問問對方是怎麼將自家姑娘教養得如此惡毒!”
只聽得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吳大夫人可是對我鎮國公府教養晚輩有異議?”
馬荃芳站起身,迎了過去,吳大夫人也被驚得站了起來,此時臉色又紅又白,極為尷尬。
鎮國公府?
不是說姓嚴嗎?!
吳大夫人鬧騰也不是沒有緣由,她聽聞對方姓嚴,便將京中所有嚴姓人家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並沒有他們吳家得罪不起之人,於是才鬧着不肯善罷甘休。
鬧是在給自家找些說辭,例如姑娘太小被人冤枉不知反駁,女兒還是太單純,聽信了身邊人,種種皆可操作,以前又不是沒有這種情況發生,不鬧才是真正的心虛默認此事是為吳瓊瓊所為。
畢竟別人就要想了,不是你做的,你吳家姑娘挨了打,為什麼不見家中長輩出來撐腰?!
吳大夫人一向擅長此類先聲奪人、步步緊逼的手段,讓人本來有理到後來被強詞奪理到覺得自己沒理。
可鎮國公府——
吳大夫人又想到鎮國公的女婿姓嚴,莫不是其中攙和了鎮國公的外孫女?鎮國公只有一個掌上明珠,那掌上明珠也只生了一個女兒,沈家女孩兒少,所以鎮國公對這外孫女頗為寵愛,這事在京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遙記當年那外孫女周歲擺宴,場面相當聲勢浩大,連鎮國公都蒞臨參加,抱着粉粉嫩嫩的小女娃,笑得一臉褶子。那時候吳大夫人還是沒有掌管中饋的兒媳婦,是跟着自己婆婆來的,至今記憶猶新。
沈二夫人笑意融融,目光卻頗為銳利,直往吳大夫人逼視了過來。
吳大夫人還未開口,便心虛氣短,臉上的表情略為僵硬。
“沈二夫人——”
就如同鎮國公在大熙的赫赫威名,沈二夫人在貴婦圈裡也算是威名赫赫。
她頗懂做人之道,平日里待人接物可圈可點,卻不是一味軟綿,處事甚是霸道,其威望在貴婦圈裡也是打了出來。尋常人家辦宴很難請得來她,沒想到今日居然來了毅勇侯府。
沈二夫人並未打算和解了事,逼近兩步,“吳大夫人可否告知與我,我鎮國公府如何不會教養家中姑娘了?”
吳大夫人不由退了兩步,“沈二夫人,這是誤會——”
“誤會?我看並不吧!”沈二夫人不屑一哼,“既然吳大夫人想好好說道說道,本夫人自然樂意之至,我也很想問問你們吳府是怎樣教養姑娘的?先是挑釁,挑釁不成又換了毒計,造謠生事中傷我那外甥女。想必吳大夫人應該能明白名聲對一個姑娘的重要,這其中的險惡居心簡直令人髮指!”
“我家瓊瓊為人單純,絕不會有這種毒心腸。”吳大夫人知道自己理虧,又不敢得罪鎮國公府,腦中靈光一閃,急急說道:“嚴家那庶女與這裴家姑娘乃表姐妹關係,我女兒又與裴家姑娘好,定是這表姐妹聯合起來蒙蔽了我家女兒,才會致使這樣的事情發生。瓊瓊,快告訴娘和沈二夫人,是不是這樣的?!”
吳瓊瓊被拽得一個趔趄,哭得眼淚汪汪,“我與柳淑怡起了爭持,便生氣跑出忘仙亭,本是想在外頭散散心,誰知被裴嘉玉帶去了園子外頭,正與她說話,那嚴倩便出現了……女兒也不記得當時發生什麼事了,只知道自己很氣,剛好嚴倩說了嚴嫣的事情,裴嘉玉便說可以用這件事對付她……她說女兒家重名聲,再沒有比這個更容易對付嚴嫣的了……”
吳大夫人劈頭蓋臉就罵了起來,“說你是個單純的那是好聽,你簡直就是傻的,被人下了套兒,還不知曉?!”
她一面說,一面拿指頭戳着女兒的額頭,吳瓊瓊被她戳得頻頻後退,看起來頗為可憐。
吳瓊瓊並沒有說假話,她唯一摻假的地方就是她和裴嘉玉之所以會跑出園子,是因她怒氣沖沖跑出來的。這一點無可厚非,畢竟人走路若是沒有目的地,本就是一種漫無境地,又是那樣一種氣怒的狀態,誰都說不清楚。
而裴嘉玉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卻是拿來討好吳瓊瓊的,她看出吳瓊瓊心裡的想法,只是礙着身份不好說,才由自己的嘴說了出來,於是才與嚴倩達成一致。
這兩樣加起來成了一種刻意的陰謀,一種裴家的兩個姑娘合夥兒達成自己目的的陰謀。
裴嘉玉連連搖頭,“伯母,我沒有,我真沒有……”
可當吳大夫人厲聲逼問她有沒有說出這樣的話,那嚴倩可是她的表妹,她卻是啞口無言。
事情的結果成了嚴倩是為了報復嚴嫣,而裴嘉玉卻是為了報復吳瓊瓊,因為吳瓊瓊素來刁蠻,她受了不少氣。
這些話雖沒有當場講出來,但大體就是表現出這個意思。
吳大夫人也是個有手腕兒的,三下兩下就將事情全部推了出去。
沈二夫人頗為不恥,可又不好說什麼。
說白了,那裴家姑娘心思也不是個單純的。更何況這種事本就是雙方都理虧,沈二夫人也沒準備將吳瓊瓊如何,鬧出此事足夠他吳府消化很久了。
沈二夫人見好就收:“本夫人希望貴府明日能上門道歉。”
雙方彼此都明白這是個什麼意思,一旦吳家人上門道歉,就代表將此事認下了。至於之後吳瓊瓊名聲的問題,那得吳家人自己去操心。畢竟就算真如吳大夫人這種說法,那也是吳家人識人不清,造成了別人名譽的損失。
吳大夫人乾笑:“這是自然。”
沈二夫人點點頭,便離開了。
這天晚上吳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等吳大夫人帶着吳瓊瓊和裴嘉玉回府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回府後又是一番折騰,這會兒吳大夫人已經很清楚自己該如何做了。她當場叫來了次子的媳婦裴嘉藝,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責罵,說裴家的姑娘今日給自家惹了□□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