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言,許貴妃心中一跳,訝然道:“成兒的事真是她做的?”
前不久晉王府發生一事,晉王的庶長子駱成夭折了。駱成是在盧秀玲院子里出事的,起因是用了有毒的糕點。那毒太烈,當場就沒救了,事後晉王大發雷霆。
駱成雖不是嫡出,但天資聰慧,好學上進,許貴妃還是滿喜歡這個孫子的。知道發生這樣的慘劇后,沒少心疼的掉眼淚。熙帝為此事也龍顏震怒,下令讓晉王徹查此事,查到最後除了牽連了兩個後院的姬妾,也沒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
按理說事情在盧秀玲院子里發生,她自然首當其衝。可盧秀玲哭得凄凄哀哀,道她怎麼可能幹出在自己院子里下毒的蠢事,定是旁人陷害。理確實是這麼個理,最後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盧秀玲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實則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天衣無縫的事。說白了,她不過是利用人們慣性的盲區,覺得沒人會那麽傻,會在自己地盤上動手,可她恰恰就是利用這點為自己兒子掃除後患。其實很多事情不用看什麼所謂的證據,只用看最後的得利者是誰,就能明白了。
晉王確實是沒找到證據,那兩個姬妾也是無辜的,不過是他為了應付熙帝這邊找的替罪羊,但其實他的心中早已認定就是盧秀玲做的。
盧秀玲那點兒心思在晉王面前太淺薄,幾乎是一望即知。晉王自是懊惱自己終日大約有朝一日被雁啄瞎了眼,誰都沒有防備一向懦弱膽小的盧秀玲會做出這樣的事。
晉王冷笑幾聲,“本王要不是看在成國公的面子上,非廢了她不可!”
許貴妃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盧秀玲在其中動了什麼手腳。
可事已至此,再說也沒用,盧秀玲還有盧秀玲的用處,若不然對她一向冷淡至極的晉王,此遭也不會將她帶回京。
這些道理,這母子兩人都懂,做大事者,有些東西必然要捨棄,只能說那個孩子跟他們沒有緣分。
“行了,此事你自己心中有數便是,在面上對她也要過得去,畢竟這裡是京城。”
“兒臣自是知曉。”
母子二人又敘了一番話,最後晉王壓低着聲音道:“母妃,你那消息准嗎?我怎麼看父皇的樣子,不像是……”
“那根線母妃埋了二十多年,臨死之前遞過來的,不可能會錯,你父皇那裡頂多也就……”許貴妃芊芊玉指比了個手勢。
看來許貴妃也是知道些內線消息,若不然也不會動作着讓晉王頻頻回京。
晉王看了親娘手一眼,心中一驚,即是忐忑不安又是蠢蠢欲動。
他不禁喃喃道:“那咱們可得加緊了。”
“別讓那邊抓住了把柄。”
“母妃放心,兒臣不是那個蠢太子。”
許貴妃贊同點頭。
她的兒子自然不是太子可比的,除了身份上差一籌,哪些地方比他差?!能佔了先機,他們自然把握更大,到時候一定要讓蕭皇后那個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中秋佳節,皇宮大擺筵席,君臣共同賞月飲宴。
晉王在筵席上再次大出風頭,先不提孝敬熙帝的賀禮舉世無雙,讓眾人驚嘆讓熙帝龍顏大悅,熙帝也是頗多流露出喜愛之意,頻頻賜酒。
與之相反,坐在左上首處的太子,就顯得黯淡多了。
熙帝的表現也頗為耐人尋味,以往這種場合,就算再怎麼喜愛晉王,也會給太子留點顏面,賞了晉王酒,太子就少不了,誇了晉王,太子也會帶上幾句,可這次卻是一副渾然忘記了太子的摸樣。
在場的文武百官王公貴族都是人精,自是看出了端倪,散宴之後私下琢磨暫且不提,宴散之後太子回到東宮便砸了書房裡的東西。
蕭皇后也是滿心焦慮,強撐了一晚上大度笑容終於在回到鳳棲宮后龜裂了。
出宮門的時候,靖國公與成國公剛好撞到了一塊兒。一旁同在宮道上行走的其他人,一見此就遠遠避了開去。
“成國公請。”
成國公看了讓他先行的靖國公一眼,面上掛笑,“還是靖國公先請吧。”
當他不知道這老東西打的什麼主意,前面陛下給了太子臉色,後面他成國公便仗着是晉王的岳家搶了靖國公的路,第二日保準會傳到陛下的耳朵里,然後包括晉王包括他都會落了一個張揚跋扈的名聲。
“還是您先請吧。”
“哎呀,你們倆真是磨磨唧唧的,請來請去幹什麼啊,這麼寬的路,你們不走,我可是先走啦。”承恩侯在後面嚷道。
靖國公一讓,承恩侯那胖胖的身子便穿了過去,走了幾步才回頭看成國公,“一起一起。”
成國公暗罵了一聲蠢貨,只得和承恩侯一起走了。
靖國公在後面露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任你機敏狡猾,可架不住有個豬隊友。
許貴妃出身微末,還是封了妃以後家裡被封了承恩侯,她親爹承恩侯歷來是個五六不分的主兒,倒也不會幹什麼仗勢欺人的事兒,就是腦袋簡單了點,拖了不少晉王的後腿。
可畢竟是外祖家,也是撇不掉的,為此晉王跟着後面可是收拾了不少爛攤子。
“你可真是個豬啊!”
走到停放馬車的位置,成國公見四下無人才開口斥道。
“又是怎麼了?你別仗着你女兒是我外孫的媳婦就可以罵我啊!”
成國公見承恩侯一臉懵懂樣,恨鐵不成鋼,“陛下剛對晉王另眼相看幾分,這邊就傳出了咱們倆家不給靖國公臉,你覺得陛下會怎麼想?!”
承恩侯一臉懷疑,“有你想得這麼複雜嗎?沒事沒事,咱家女兒可是貴妃,陛下歷來愛重貴妃,無妨的。”
將成國公氣了個仰倒跌,“懶得與你說!”
說完,就上自家馬車走了。
承恩侯又站了半響,還是想不出走個道就能有什麼,隨後也上馬車走了。
宮門處的機鋒當時在一旁圍觀的人不少,很快便在底下流傳開來,熙帝那裡也聽到了風聲,當然也包括蕭皇后和許貴妃那裡。
蕭皇后臉色終於好了一些,許貴妃卻是砸了手邊的茶盞。
可爹是自己爹,能怎麼辦?
許貴妃氣急敗壞的給晉王那邊傳話,還是解釋承恩侯做事不過腦子之類的話,又給弟弟那裡傳了信,讓他最近拘着些親爹。
晉王卻是陰了臉,覺得自己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勢頭好了一點,就來個拖後腿的。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麼也晚了,只能靜觀其變了。
出乎大家預料的是,事後熙帝那裡並沒有什麼動靜。
也沒有表現出來晉王的絲毫不滿,或者轉頭給太子長臉什麼的,平靜無波得厲害,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還是每日都招晉王進宮,偶爾去御書房與他說說話,或者讓晉王帶着全家去陪貴妃,甚至不止一次當著大臣們的面贊晉王學識好、為人能幹,封地治理非常有道。
這下可是驚起了一片波瀾。
直至有日在淳鸞宮,熙帝突然道貴妃孤單,下令讓晉王的幾個孩子留在宮裡陪陪貴妃。這並不是件什麼大事,可結合著最近發生的來看,卻讓整個皇宮乃至整個朝堂都感覺出一種動靜。
那就是,風向變了。
晉王留在京中已經大半個月了,平日里晉王一向謹慎,從來不在京中逗留太久,總會呆上半月左右便會自請回封地,可這次卻是沒了動靜。
朝堂上很是安靜,文武大臣那裡也很安靜,人人都在考慮着一個問題——
晉王這次還會自請回封地嗎?
……
“晉王這次會自請回封地?”太子問道。
蕭皇后坐在鳳座上,難掩眉宇間的煩躁。
“什麼時候咱們要把希望都寄予別人身上了?母后您是堂堂的大熙皇后,孤是大熙的太子,居然寄望一個小小的藩王趕緊回封地,不要再給自己添亂?!”
太子這話說得頗為尖銳,至少蕭皇后是被他刺到了,她無力的靠在鳳座上,滿面蒼然。不知何時,蕭皇后保養得當的臉上竟起了一些細紋,平添了一分老態。終究是年紀大了,又日日勞心勞力,怎麼可能不老!
“母后,兒臣不服啊。兒臣哪裡不如他,為什麼父皇要如此對待兒臣!”
太子本就性情暴躁,此時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在蕭皇後面前不斷踱步着,面容扭曲。從天到地,不是所有人能忍受的,剛因那件事高興了沒幾日,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如此讓人難以忍受,也難怪太子會如此暴躁了。
蕭皇后見此趕忙安撫道:“你先別慌,藩王不允許在京中久留,再過些日子那邊沒動靜,自會有朝臣上奏。”
“忍忍忍,永遠都是忍,只能被動挨打,兒臣真是厭煩透了。”
“昭兒,此時正是敏感時期,你可千萬得忍住啊。”
太子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可是就是覺得心裡憋屈?!
為什麼他堂堂一個太子殿下要活得如此窩屈!成日里看父皇臉色也就罷,還得忍一個賤婦生的賤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