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見的四個月里,景王做了許多事。
其他暫且不提,他遠赴了一趟京城。
京城那裡各方涌動,說是千鈞一髮也不為過,他自然不能只干坐在景州遙控指揮。
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事畢,景王沒管京城那裡爛攤子熙帝是如何收拾,自己帶人潛伏回了景州。
一到景州,就直奔這裡而來。
小花去洗了臉回來,見他坐在那裡被兩個孩子圍着問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問題。
其實對於兩歲多的孩子,記憶是並不長久的。他們知道爹是什麼娘是誰,可你日子隔太久出現,很多娃兒都會不認人了。
依 依就是,幸好的是晫兒記性比妹妹好多了,也是他認出景王來,才告訴妹妹這是爹爹的。‘爹’這個字打開了依依記憶最深處的枷鎖,也可能是父女天性,也可能還 記得小時候有個男人總是抱着自己,雖是不笑,卻很有耐心。總而言之,依依和景王熱乎的很快,沒多一會兒,就知道抱着爹的脖子哈哈笑了。
晫兒卻是有個性多了,直到景王看着他擰着小眉頭的樣子,想起什麼把手裡的點心盒子給他,他才稍露出一點童稚的喜悅。
喜悅只持續了那麽一瞬間,晫兒小寶寶可能意識到自己要體現出來比妹妹懂事一些,把盒子放在一邊桌子上,滿意的點點頭。
只差對景王說,你做得很好,知道賺錢了要給家裡娃娃買好吃的。
這種場景又讓小花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女人的心情真的很奇怪,明明心裡怨,明明日以繼夜擔憂,明明想好了不給他好臉色看,卻在見到這人的那一刻,噴涌而來的是完全的欣喜與激動,其他的雜七雜八全部拋之腦後,再也記不起……
丁香和春草把晚飯擺了上來,把兩個孩子安置好吃飯,小花和景王也坐到了桌前。
小花僵着臉低頭吃飯,突然一雙筷子夾了些菜進她碗里,她沒有說話,繼續吃着。可能因為心緒紛亂,只干扒着碗里的飯,也不知道夾菜。景王嘆了口氣,見她碗里沒菜了,便又給她夾。一頓下來,小花吃了不少,景王卻沒吃什麼。
可他卻並不感到餓,也不累,明明連趕了十多天的路回來的,在見到她和孩子那一瞬間,所有疲累辛勞全部消失殆盡。
用完晚飯,熱水已經備好了。
現在天氣漸冷,晫兒和依依也不是每日都洗澡了,給兩個孩子洗完小臉並小手小腳,給他們換了睡覺時穿的衣裳,才讓丁香抱下去哄睡。
小花去沐了浴,洗完了換景王去。
看得出來景王風塵僕僕的,所以給他備的水很多。景王是自己洗的,洗完后從浴桶里出來,見一旁架子上搭了一套男人的褻衣褲。
衣裳是乾淨嶄新的,取下穿上,剛好合身。景王眼神一軟,步出了浴間。
小花身形僵硬的躺在床里側,背朝外面。景王上了床,靠過去,把她抱進懷裡。
“小花兒,讓我先睡一會兒,好幾日沒睡了。”
埋在她頸處的男人,這麼咕噥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小花輕吐了口氣,緩緩放鬆身子。
身後是男人溫暖的懷抱,這個懷抱環了自己兩年多,日日夜夜。每次在這個懷抱里,似乎所有煩心的傷神的不開心的都能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屋裡很靜,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小花緩緩的閉上眼,兩個心跳漸漸合為一拍。
***
景王睡了很久,一直到第三日的早上才醒來。
這期間,對面趙大那裡有人過來詢問過,聽聞殿下還在歇息,便轉身走了。這期間,小院里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放輕動靜,連依依都知道毛蛋兒來她家玩,豎著小指頭噓的讓他不要大聲說話,爹爹在睡覺。
小花和兩個孩子在用早飯的時候,景王醒了,他披散着及腰長發隨意套了件薄衫走了出來。小花眼裡閃過一抹喜悅,吩咐丁香去多加一副碗筷過來。
早飯很簡單,稀粥小菜,配了一些饅頭包子。景王可能是真的餓了,喝了兩碗稀粥,吃了三個包子,才停下。
孩子叫丁香領出去玩了,小花和景王回到室內。剛用完飯,景王神情裡帶了一絲慵懶,斜斜的靠在床頭,看着坐在他身邊的小花。見她思索着怎麼開口詢問,他將她拉進懷裡,抽了她的發簪,任她長發披散滿床,大掌慢慢順着。
“我的身份你應該知曉,當今聖上熙帝是我的父皇。成年皇子有五人,也僅有這五人……”
景王緩緩開始述說著,小花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聽着他胸腔的震鳴,隨着他緩慢的語速開始了解他的世界。
對於富貴人家的暗裡的鬥爭,小花清楚,她也見過為了爭家產兄弟之間醜陋的嘴臉。包括上輩子的四少爺阮思義,一起先的兄謙弟讓,到最後也變得暗裡機鋒四起。
是人總容易心裡不平衡,同樣都是兒子,同樣一個爹娘,憑什麼讓我去讓你?讓到最後爵位給你了,我的前程讓你了,你還總是明裡暗裡打壓於我?
小花不是沒見過世子對四少爺的好,府中人人也都說世子對少爺好,可是好不好只有自身才能體會的。小花上輩子是阮思義身邊得寵的姨娘,自是能知道一些私密的事,她也是明白什麼叫做表面工作的。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爭鬥從來不同於後院女人的爭風吃醋,而侯府里的爭鬥更是不能與皇家相比。
原來地位高,所享的尊榮多,都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天家無父子,兄弟也可以自相殘殺。你也可以不爭,不爭的下場就是任人魚肉。
景王說得並不詳盡,也就把大體的說了一下。包括為什麼把小花和兩個孩子藏起來,都做了解釋。
他解釋的言語很簡練,可小花卻能明白裡頭的意思。他一直的打算就是如果他出了事,她和孩子就會被送走,送的遠遠的。而他,自然是死了……
這個打算從她有身子的那一刻就開始了,所以才會有被圈起來的西院,被藏起來的孩子,有帶她出來遊玩后的決定,有那個樣貌神似她的替身……
小花早就爬在景王懷裡哭得淚流滿面,這個人,這個人……
他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呢?如果他真的有了什麼事,她和孩子會如何?
一瞬間,小花很茫然。
如果景王當時告訴她這種情況,她會如何?和孩子一起走,還是留下來陪他?估計都是非常難割捨的吧!孩子太小,沒爹又沒娘,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可留下他一個,那絕對是讓她撕心裂肺的不願意……
直到此刻,小花才明白景王當初那樣做背後真正的含義。
她心裡又甜又苦又酸又辣,複雜極了,只能哭得亂七八糟,手裡胡亂拍打着景王的胸膛,嘴裡喃喃,“你太壞了,太壞了,如果出事了怎麼辦,怎麼能把我和孩子丟下……”
景王輕吐一口氣,又順了順她的發,“這不是沒事了。”
“如若有事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帶着孩子改嫁嘛……”
突然一個天翻地覆,跟着而來的,是景王一句極為霸道的話。
“你敢!”
見他在意的樣子,小花又哭又笑,“誰讓你不帶着我一起,如果你出事了……”她環上他的脖子,“……我也不想活了……”
見她哭得眼紅紅鼻尖也紅紅的,景王心裡軟得像似要化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