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
輾轉十餘載, 當年的狼狽離京的王銘晟幾番起落, 如今已經成了當今首屈一指的心腹,風光無限的封疆大吏。而當年那個懵懂頑劣的小兒, 也成長為一名成年男子,卻聲名狼藉。
這救命之恩的話題自然再未提過, 但王銘晟一直記着,他等着對方找上門來, 了了這段淵源, 卻發現對方比自己想象之中更為鎮定, 也許是時間太久忘了, 抑或是真得只是幼童之言。
所以這次祁煊暗夜前來,還是沒打招呼直接摸到他書房外頭, 才被人發現了, 說實話王銘晟是有些驚訝的。
這種方式的出現,還是這種敏感的時候,王銘晟除了之前的淵源不作他想,自然認為對方是來討回曾經的恩情。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你能還記着當年, 也算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祁煊大言不慚點出。
王銘晟訕然。
這麼多年, 他一直暗中觀察着安郡王此人,若說他童年之時還只是任性頑劣,可長大成人之後, 不見悔改反倒越發荒誕無稽。可王銘晟是誰,素來以眼光老辣為著稱,皇室中的一些隱晦之事, 雖沉在水面之下,到底還是能看出些端倪的。以安郡王如今尷尬的處境,竟然能在京中混得風生水起,人人皆避,不得不說是一種本事。
顧不得多想,王銘晟心中對祁煊這番為何會來找自己,其實心中已有些許明悟。他輕易不許諾,但諾言即說出,肯定是要兌現的,只是——
“你是來給太子做說客的?”不同於面對賀斐等人的圓滑,可能是因為之前那段淵源,王銘晟並沒有繞圈子,而是選擇了單刀直入。
祁煊一愣,眸光閃了閃,撇唇道:“誰說我來一定是要給太子做說客的?”
王銘晟起了興味,看了他一眼,“那是二皇子殿下?”
祁煊突然失去了賣關子的興趣,往椅子里一靠,坐沒坐相道:“這題太簡單,不是甲就是乙,萬變不離其宗,不過我這次來還真不是為了這兩個人。”
“哦?”此話又勾起了王銘晟的興味。
“我想找你要一個人。”祁煊目光灼灼地看着對方。
祁煊走後,書房陷入沉寂。
王銘晟有些複雜地看着眼前那少年,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卻是無從說起,最終只化為輕輕一嘆。
聽到這聲嘆息,秦海生有些站不住了,“既然已無事,那小的下去了。”
就在轉身欲走之際,王銘晟突然問道:“為什麼不走?”明明可以走的。
秦海生怔忪一下,擡眼笑了一笑,“大人不是曾經說過?求人不如求己,靠山靠天不如靠自身。當初小的和大人做交易,大人護着我和家人周全,我唱戲與你聽,這戲還沒唱完,小的怎能說走就走?且——”
說著,他頓了一下,又道:“且這人小的並不認識,與其相比,我還是信任大人一些。”
說完,秦海生就退了出去,而王銘晟卻是怔忪在當場良久。
第一批《白蛇傳》正式售賣告罄,讓毛文昌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洛陽紙貴的紅火。
看到其中的無限商機,他宛如打了雞血一般,擴大了精裝版的印量,並正式由蘇州城推廣到其他州府。
而與此同時,《白蛇後傳》也終於結束了。
臨近年關,人們都忙碌非常,因為秦明月之前忙着演戲,又忙着《白蛇傳》白話小說上市一事,幾乎沒有什麼空閑和莫雲泊見面。好不容易閑了下來,哪知莫雲泊卻是道要回京了。
其實想想也是,莫雲泊本就是遊歷在外,過年自然是要回家去的。
秦明月不禁覺得有些依依不捨,到底也不是個矯情的性子,再加上莫雲泊說這趟回去就向父母稟明他和自己的事,還是這件事更為重要,她也不好出言挽留。
於是在臘月初五這一日,莫雲泊和祁煊踏上了歸途。
秦明月並沒有送他們,一來她本就不喜這種離別的場面,二來也是太忙,幾種原因結合下來,她只是提前一日見了莫雲泊一面,當日卻並沒有出現。
船已經開了,碼頭上的人漸漸變成芝麻點大小,莫雲泊才終於失望地收回眼神。
祁煊撩了他一眼,“怎麼,還依依不捨?”
莫雲泊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若是換着以前,祁煊大抵又會毒舌幾句,可今日也不知怎麼,竟沒有就着這事追着不放。
船終於駛離了蘇州城,兩人進了船艙里坐下。
這次與來的時候不同,是坐官船回去的,打得是賀家的旗號。整艘船除了舵手和隨船的下人,也就坐了莫雲泊主僕二人和祁煊,可謂是寬敞至極。
屋中的桌上放着一個錦盒,淺棕色的,上面用紅色的錦帶綁了一個很漂亮的結。若是有和秦明月一個地方來的人,就能輕易地發現,這種綁法是現代人用來打包禮品盒慣用的手法。
祁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了看這錦盒,道:“那秦明月送你什麼了?也不打開來看看?”這錦盒是莫雲泊上船之前,秦明月命人送來的,本人卻並未出現,不然莫雲泊也不會如此失望。本是說好不送的,突然禮到人未到,着實讓人感傷不已。
“應該是書吧。”
之前白蛇傳上市那會兒,莫雲泊就聽秦明月說了,他自然是想買一套拿回去收藏的,可惜容閑堂那裡早就賣得一空。卻未曾想到秦明月竟然會送自己一套,所以一看這盒子莫雲泊就知道是什麼了。
他沒有興趣,不代表祁煊也沒有。
“什麼書用這麼大的盒子裝?該不會是那白蛇傳吧?”說著,他就隨手解開盒子上的結,並將盒蓋打開,裡面果然放着一套書。
當然不光只有書,還有一個兩尺來長的瓷娃娃。
這瓷娃娃自然是‘白素貞’,不同於其他市面上買書隨贈的,這個顯然比較特別。礙於古人迷信的原因,也可能是怕犯了忌諱,這種瓷娃娃雖以白蛇傳裡面的人物為樣本,卻和本人並不太一樣。而這個錦盒裡白素貞卻宛如和秦明月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也似。
祁煊臉上的笑當即沒有了。
這可真是區別待遇,合則他花高價在外頭買的,還不如人家這不要錢的?他就怎麼說這人臉不對,合則其實不是做不出來,而是人家不想做出來。想做出來,這不就做出來了!?
想着自己屋裡收着的那套,和許仙成雙成對卻被他辣手摧花只剩了單獨一個的‘白素貞’,再看看眼前這個大了一倍不止,還是宛若真人的‘白素貞’,祁煊心裡噴了一口老血。
而另一邊,莫雲泊眼神一亮,倒沒去看那書,而是眼神焦灼在那瓷娃娃上頭。
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想去拿,卻想起旁邊還有其他人,當即收回手來。又見祁煊對着東西失去了興趣,才拿起盒蓋小心翼翼地蓋上,並吩咐陳一拿回房小心收起來。
“你這次回去真打算和你家裡人明說?”祁煊貌似隨口問道。
莫雲泊臉色並不好看,但很快就轉為堅決,“我答應過明月。”
祁煊閑閑一點頭,“既然你如此堅定,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得有心理準備才是。”說著,他拍了拍莫雲泊的肩膀,便離開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年關。
惠豐園除了除夕和初一這兩日,其他時候是不關門的。江南這地和其他處不一樣,可能是因為老百姓要富裕許多,生活也相對多姿多彩,一般都是上午去給人拜年,到了下午的時候,就會到處去逛逛看看,一來是遊玩,二來也是打發時間。
每到過年之時,戲園子的生意就特別熱火,且不提許多富貴人家都會請了戲班子去家中擺宴唱戲,來院中看戲的看客也有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