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香蒲和青黛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其他,而是她們在姑娘身邊也服侍的有一陣子了,姑娘的性格素來溫和,很少提出什麼要求,像今日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姑娘從不說什麼,怎麼這會倒是大變態度。
“我即是老爺帶來的人,自然代表着老爺的顏面,她們欺了我,就是欺了老爺,裴老爺可是這府里的姑爺。”似乎看出兩個小丫頭的猶豫,盤兒柔聲解釋道。
她本就是水鄉長大女子,說話自然帶着屬於江南女子的軟糯。香蒲和青黛兩人,一個是河南籍,一個是江西發大水被賣到揚州的,每次見姑娘這麼柔聲細語的說話,總是羨慕至極。
更不用說姑娘那身賽雪欺霜般的皮子,如羊脂白玉,觸手生香,擱在青黛和香蒲兩個沒啥見識的小丫頭眼裡,那就是仙女。
這般仙女似的人物,即使被送了人為妾,那也定是富貴至極。再加上盤兒性子好,從不對下人打罵,也因此明明才侍候盤兒不久,香蒲和青黛卻都存了想一直留在姑娘身邊的心思。
心想姑娘是不是在試驗她的忠誠,又想哪個主子身邊也不會放個不會辦事的下人,香蒲咬牙一跺腳道:“奴婢這便就去,總要讓老爺替姑娘做主。”
盤兒莞爾一笑,清亮如水的眸子瞬間波光流傳,以前美則美,但比她更美的不是沒有,可此時竟一躍有了天人之姿,顧盼之間攝人心魄。
香蒲和青黛心馳神盪,更是篤定了姑娘以後的前途定不小。
香蒲下去了。
盤兒淡淡一笑,也沒說什麼,又去了炕上坐下。
她心知香蒲肯定是誤會了,不過誤會了也好,她本就存了探一探裴永昌的心思。如今的她太被動了,可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又處在這種複雜的環境,無疑是如無根的浮萍,想要做點什麼,自然要借勢。
而她目前唯一能想到可以借勢的人,那就是裴永昌了。
另一頭,香蒲去尋裴永昌。
可惜沒見着人,裴永昌哪裡是她想見就能見了,不過轉頭裴永昌就從隨從那裡知道了香蒲來尋他的事。
本來裴永昌不打算來走這一趟,可他素來是個八面玲瓏的性格,此番他京城之行,看似是替二夫人辦事,實則對自己也有好處,做生意的都篤信善緣,能隨手結個善緣,他並不排斥。
他刻意等了一會兒,才去了盤兒住處。
香蒲心知姑娘是個臉皮薄的,有些事情得做下人的出面,便攔在門外‘多嘴’地把陳府下人瞧不起姑娘,屢屢與姑娘為難的事都說了。
裴永昌聽完也沒說什麼,入了屋中。
盤兒見裴永昌來了,忙下了炕來對他行了個福禮:“見過老爺。”
裴永昌見她螓首低垂,纖腰盈盈,姿態優美而不失柔順,滿意之餘目光落在那褶裙下的蓮足上,不免有些惋惜。
盤兒是個天足。
所謂天足,便是沒有裹過腳的女子。
大周乃是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建朝之初便明令禁止女子裹足,可惜民間愚民多陽奉陰違,尤其是江南一帶,裹足之風更甚。
甚至達到了一種病態,所以瘦馬除了身形纖細,腰肢細美外,還有便是要有一雙三寸金蓮。
這金蓮美不美,也關係著瘦馬的身價。
以瘦、小、尖、彎、香、軟、正為上品。可盤兒卻因為是半路出家,幼時根本沒有纏過足,等送到‘家裡’時已經過了年紀,這也是當初為何‘娘’覺得盤兒賣不出價格,漫天喊了個高價的原因所在。
誰知反而陰錯陽差被裴永昌買了下。
見裴永昌目光落在自己的繡花鞋上,盤兒寒毛卓豎,一種膈應感上了心頭。
她當然明白裴永昌為何會看她的腳,也許前世這個時候的她懵懵懂懂,重新再來一次的她卻十分明白——宮裡不會要一個裹了足的女子。
這也是裴永昌為何會在一眾瘦馬中,獨獨挑中她的原因。
“老爺請喝茶。”
盤兒從青黛手裡接過茶盞,恭敬地放在炕桌上,她自己則在裴永昌坐下后,去了他對面坐下,也接了盞茶慢條斯理地喝着。
裴永昌端起茶盞,啜了一口,皺了皺眉。
盤兒眉眼不擡,柔聲道:“不是什麼好茶,老爺多包涵。”
這話里的意思實在太多,盤兒本就是裴永昌帶到陳家的人,再加上有香蒲之前的告狀,盤兒此言反而有異曲同工之妙。
若說香蒲之言,裴永昌根本沒放在心上,反而有些不耐,那盤兒所言則讓他感覺到十分沒有面子。
別看裴永昌每次來到陳府,陳家的下人總是熱情之至。可實際上那種熱情是浮在表面的,明擺着是沖他的銀子而來,那些人骨子裡根本瞧不起他。
哪怕他富甲天下,哪怕這陳家的主子們沒少收他好處,士農工商,大周朝雖沒有禁止商人家子弟不得入仕,可地位依舊排在末列。
裴永昌又不傻,怎會看不出來。
盤兒也知曉見好就收的道理,美目一轉又道:“這幾日總有陌生的丫鬟婆子走錯地方,妾身等不過初來乍到,什麼人也不認識,也不敢出去亂走,就是這些人看着臉生,又一而再再而三,不免就尋人問了幾句。原來那幾人有的是府上大夫人院子里的,也有三夫人四夫人院子里的,也不知為何幾位夫人院子里的人會來這裡打聽消息,奴家也不懂這其中原因,便說給老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