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小路子就回來了。
站在門外大聲稟報,說是太子爺招了田先生說話,今日就歇在毓慶宮。
其實這東宮就叫毓慶宮,以前乃是太子讀書之地,後來改成東宮時擴建過。正門叫前星門,前殿叫惇本殿,是太子與東宮屬臣議事之地。
惇本殿後面是毓慶宮,乃太子書房及所居之處。毓慶宮後面是繼德堂,現由太子妃所居,繼德堂後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側各四個小跨院,最後一進乃東宮的膳房及雜役宮女太監們所居之處。
太子純孝仁厚,性情溫和,不重女色,平日里極少來後院。即使來了,也多數都在繼德堂,少數才會去小院。
別看現在天黑了,東宮裡少有人走動,其實都盯着前面呢。
尤其是繼德堂的動靜。
見小路子出了繼德堂,消息就傳到後面去了。等再過一會兒,小路子從前面回來,只他一人,面帶喜色,是什麼結果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
太子素來行事有度,這種時候是萬萬不會打太子妃臉的。
眼見夜越來越深,幾個小院都熄了燈,只有一個小院門前的紅燈籠還亮着,隨着夜風輕輕搖擺着,綻放着暈紅色的光。
玉萍從窗子里往外看了看,回頭對趙曦月說:“姑娘,對面熄燈了。”
這座小院共三處可以住人的地方,正房、東廂、西廂。
也不知太子妃是裝糊塗還是怎麼,按理說趙曦月出身河南趙家,身份比盤兒高,可以住正房的,卻被安排到東廂。
盤兒住西廂,兩兩對望。
就為了這事,趙曦月生了不小的氣。
本來她就因為二夫人故意打她的臉氣得不輕。今日進東宮,她和盤兒一樣只能帶兩個丫頭一個媽媽,坐着同樣的小轎,同樣不能帶任何嫁妝,只是幾個包袱了事,同樣只能封個最低等的奉儀。
她竟跟個瘦馬是同等待遇。
不過二夫人的理由充足,哪怕是普通人家納妾,也都是這般陣仗,難道進宮就不是妾了,反而為了不落人口柄,更要低調。
好不容易在兩個丫頭的勸解下消了氣,趙曦月又惦記今晚太子會去誰那兒過夜。
今天東宮進新人,哪怕是圖個喜慶,太子爺也該尋一處過夜。
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承寵,所以趙曦月憋着勁呢。
誰知一等太子不來,二等還是不來,她肚子餓得咕咕叫,也不敢用膳,生怕被太子撞上了出醜,可是太子還是沒來。
“也許是有什麼事絆住了吧?”玉霞小聲說。
玉萍道:“對面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竟早早就把燈熄了,估計是不敢跟姑娘爭,主動退讓呢。不過這樣也好,更襯得姑娘您懂事乖巧。”
就靠着這句話,趙曦月正了正早已僵硬的身子,繼續等待着。
西廂那頭,其實也經歷了一番談話。
別說趙曦月這邊計較着,盤兒那邊也是,不過計較的不是盤兒,是香蒲和青黛兩個丫頭。
香蒲歷來是個開朗的性子,膽子也大,不像青黛話少,早就在盤兒耳邊叨叨也不知太子爺晚上會去誰那兒過夜。
就如同對面東廂的想法,香蒲也認為今天東宮進新人,太子總要選個地方過夜。早就知道彼此是對頭,心裡都憋着勁兒呢,尤其趙曦月素來表現得看不起盤兒,香蒲就憋着勁今晚太子一定會上姑娘這,好好的打一打對面的臉。
盤兒也沒說什麼,讓人服侍她更衣凈面又散了髮髻。
為此,香蒲還有點不願意,覺得盤兒應該打扮好,這樣才能討太子喜歡。
見香蒲不大點小丫頭,長着一張小圓臉,大眼睛,一笑起來十分可愛,說起這話來也不害臊,盤兒忍不住調侃她:“太子爺今晚不會來了。”
這話可把香蒲嚇得不輕,連着問為什麼。
當時盤兒剛被拆了頭髮,正讓晴姑姑用梳子幫她通頭。
烏鴉鴉的頭髮,長及腰臀,盤兒長得是瘦,但腰肢極細,此時坐在妝台前,從身後看去,襯着那緞子似的長發,越發顯得那曲線勾人。
“不光不會來這邊,也不會去對面。”
“可為什麼呢?”
香蒲還是不解,盤兒但笑不語。
等晴姑姑幫着在身上塗了一層香脂,又按了會摩,盤兒就讓熄燈歇下了。
天還沒亮,繼德堂里已經有了動靜。
太子妃向來習慣了寅時四刻起,雖太子不用上早朝,但早些年在上書房讀書時,一般都是卯時早讀,這習慣太子妃也是跟太子學來的。
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忙碌着。
等太子妃收拾好,富秋端上一盞紅棗枸杞香茶,服侍太子妃喝下。
太子妃每日清晨起來,都會喝這麼一盞茶。一盞茶喝下去,心平靜了,腦子也清楚了。
太子身邊大太監福祿的乾兒子張來順來報,說是等會太子爺會過來用早膳。
富春上前塞了張來順一塊銀子,太子妃面露一絲喜色,太子已經許久沒來繼德堂用早膳了。
她站起來吩咐道:“殿下口味清淡,那些葷菜就少上些,多讓膳房準備些素的爽口的。”
小路子響亮亮地應了一聲,就忙去後面膳房安排了。太子妃復又坐下,從妝台上的鏡子里看儀容可還合適,陳嬤嬤見她如此上心,也就順着意幫她正了正頭上的金釵。
不一會兒,太子就來了。
太子每次來都有獨有的動靜,常是一連串緊湊而輕巧的腳步聲后,跟着一個不疾不徐的步子。
太子妃聽久了,也就記在心裡,所以明明坐在裡頭,也知道這是太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