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還沒亮宗琮就醒了。
他輕手輕腳地把懷裡的人放開,又把手臂抽了出來, 翻身下了榻。這期間盤兒也就是動了動,人卻沒醒。
與此同時, 福祿已經領着人進來了。
宗琮走到屏風外頭, 福祿便走到跟前來,從小太監捧的托盤裡拿起衣裳,為主子更衣。
空了一個托盤, 捧托盤的小太監立馬退下,又換一個上來。整個過程鴉雀無聲, 必須保證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既然皇貴妃沒醒,肯定是不打算起了, 陛下歷來嬌慣皇貴妃, 總是任她睡, 不讓吵着了。有回一個小太監不懂事的說了句話, 陛下當即看了過來,第二天這小太監就被換了。
從萬歲爺跟前侍候被掃落下去, 即使還在乾清宮服侍,地位也截然不同, 所以這些人心裡都有數呢, 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福祿為宗琮打理衣襟, 目光在他頸子上停頓了一下,手就不動了。
宗琮何其敏感,順着就摸了過去, 也沒感覺,還是他去了盤兒的妝台前,從鏡子里才看到自己脖子上多了個東西。
位置不偏不倚,剛好在衣領子上頭。
沒遮住。
他又摸了摸,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不禁老臉一陣赧然。等去了屏風外頭時,又恢復一貫威嚴沉穩的模樣。
不用他說,福祿已經吩咐人再去換一套衣裳了,等再穿上后,剛好把那印子給遮住。
於是上早朝的時候,眾大臣就發現今日陛下穿得格外厚實,這麼熱的天包得嚴嚴實實的。
當然,表面上卻無人敢多置一詞。
宮裡連着擺了好幾天的宴,紫禁城裡能擺宴的地方輪了個遍。
從皇親國戚,到勛貴大臣,盤兒就見這走馬燈似的宴,覺得這次是宗琮招待番邦使節手筆最大的一回,估計京里四品以上的官員被輪了一回。
既然是招待,安南國的使節自然不能缺席,趙烏得到場,兩位王子也得到場。
可趙齊王子卻被宗鈐打得鼻青臉腫的。
於是趙齊王子就帶着這張臉連着吃了好幾天宮宴,他倒不覺得有什麼,甚至和宗鈐不打不相識,還表現得頗為親近。
而趙烏和趙嬰則被氣得不輕。
無他,這麼醒目的人物,卻又鼻青臉腫的,是個人都會偷偷問一句怎麼了?於是安南挑釁不成反被毆,三皇子力敵安南王子的事迹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大家樂此不疲得議論着,連趙烏等人住在四方館里,都能聽到有人偷偷議論,飽受異樣的矚目,心情可想而知。
所以宗琮每場宴上都笑容滿滿,乍一看去似乎很平常,盤兒卻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再結合當下情況一看,這人真是越老心眼越小了。
本來盤兒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卻萬萬沒想到又發生了一件事,一時之間在宮裡引起陣陣風浪。
安南國的趙嬰王子,竟當眾在宮宴上求娶大周的公主。說是結兩姓之好,安南也將會是大周永遠的屬國,奉大周為主。
而這不光是他一個人的想法,他的父王也是如此期望的。
當時盤兒不在,只知道待宮宴結束后,事情就傳了開。
宗琮當場並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回絕。
可宮裡清楚他性格的,不止盤兒一人,陛下處事素來果斷,他既然沒有回絕,就說明這件事很有可能會發生。
消息傳到延禧宮后,徐賢妃當場砸了茶盞。
至此,她終於明白皇后在耍什麼花招了,想要拖延婉嫻的婚事是假,想把婉嫻拿去和親才是真。
還有淑妃,要說這事淑妃不知道,徐賢妃是萬萬不信的。淑妃素來對婉嬋婉姵的婚事不上心,以前她為婉嫻選駙馬時,她總說婉嬋婉姵還小,不着急這事。
突然就要給婉嬋選駙馬了,她原本以為是皇后和淑妃合著伙來拿捏她,沒想到淑妃真是給女兒選駙馬。當時她還覺得自己是多想了,就沒放在心上。
合則就都等着這一出。
婉嫻也慌了,剛走進延禧宮大門,就哭了起來。
徐賢妃本就心情煩躁,一見她又哭哭啼啼,就覺得自己上輩子真是欠了她了。費心費力為她謀算,她倒好,和自己鬧起脾氣來了,要不是因為她鬧脾氣,婚事能拖到現在?
此時的徐賢妃完全忘了是她和女兒賭氣,撒手不管,擇婿的事才會被暫停。
“你現在哭有什麼用?當初好言好語跟你說,你怎麼不聽?現在知道急了,晚了!”
婉嫻只是哭也不說話。
隨便擇個駙馬和嫁去番邦和親又是兩碼事,她自然心裡不願意的,且趙嬰王子她遠遠也見過,若是把她嫁給那樣一個人,她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她心裡本就委屈,又聽賢妃這麼說,哭得更是厲害。
“行了行了,你也先別就顧着哭,母妃來想想辦法。”
“真的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