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心中的意圖坦然告之,周芸梓不遺餘力的拉近與林雪之間的距離,力求將林雪徹底籠絡住。
“好好,是娘的不是。娘不該跟芸梓見外。以後但凡芸梓受了委屈,娘決計二話不說的為芸梓出頭。”葉凌韜自幼懂事,葉秋蝶的性子也算乖巧。像周芸梓這般哭着鬧着向她撒嬌的兒女,林雪確實是初次見到。然而經過了起先的驚愕之後,不適應的局促感竟然很快的伴隨着周芸梓的言行散去。慢慢的,林雪的語氣帶上了親昵,心境也跟着放開了不少。
“這才對嘛!所以待會...”周芸梓吐吐舌頭,假扮可憐的縮縮脖子,“一切就指望娘了。”
“好啊,原來二嫂說來說去還是衝著討好娘來的。”周芸梓的話里幾分真心幾分假意,葉秋蝶不敢說揣測的極其清楚,卻也不得不承認她並不介意周芸梓玩弄的這點小心機。至少,憑着周芸梓的身份和手段,其實完全沒必要在意她娘的態度和想法。但是,周芸梓還是放□段來了。這份難得的和樂,不僅她娘樂在其中,她也...身心愉悅。
是以,接到下人通報匆匆趕過來的葉凌韜看到的並非周芸梓找茬刁難他娘的畫面,而是周芸梓和他娘連帶秋蝶三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閑話家常的詭異情景。
腳步頓在門外,看着甚少笑的如此開懷的林雪,葉凌韜忽然覺得周芸梓這個人的手段真的高明到他無從挑剔的地步。籠絡人心,抑或玩弄心機,不管怎樣,周芸梓的能耐再次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娘,二哥回來了。”無意間扭過頭,發覺她家二哥就站在門口。葉秋蝶輕咳一聲,拽了拽林雪的衣袖,臉上的笑意隱去。
早就發覺葉凌韜存在的周芸梓順勢低下頭,臉上的神情落寞而悲傷。
看着前一刻還笑鬧的周芸梓頃刻間安靜下來,再想到葉凌韜和宰相千金及將軍府小姐...林雪的臉色沉了下來,瞪着葉凌韜怒道:“還站在那做什麼?過來跟芸梓賠不是!”
☆、惡婦怒發威
要說林雪的怒聲呵斥,葉凌韜着實是第一次聽到。更別提林雪擺明了偏幫周芸梓的舉動和姿態,實屬太過罕見。只不過,能看到此般有氣勢的林雪,葉凌韜打心底高興。於是,對上周芸梓的心機和手段,葉凌韜睜隻眼閉隻眼的沒打算追究。
神色如常的走至林雪面前,葉凌韜的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娘,兒子剛回府就被您叫來訓斥,總該給個緣由吧?”
“緣由?你老實跟娘說,你跟那宰相千金、還有那將軍府的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兒當著娘的面,你給芸梓做個保證,趁早跟那兩人斷了往來。”重話、難聽話,林雪都說不出口,只是憤憤然的看着葉凌韜。
葉凌韜微愣,倒沒想到周芸梓是為了此事發難。不過涉及閨譽名聲,自然不容小視。瞥了一眼默然不語的周芸梓,葉凌韜神色凝重,語氣堅決:“娘,鍾家、楊家的兩位小姐都尚未出閣,有些話不可偏信,更不可亂說。一旦傳出去,有損的不止是咱們尚書府的名聲,也關乎鍾楊兩家的顏面。”
“夫君怎麼可以這般說?妾身再不識大體也不可能造謠生事,更不可能置兩位閨閣千金的名聲於不顧。倘若不是那兩人…”周芸梓說著就拿起手帕,委屈不已的擦起淚來,“娘,您也親眼看見夫君的態度了。他…他擺明了就是成心偏袒…”
“二哥,你若是一定要這樣,別怪我這個做妹妹的幫理不幫親。”聽着周芸梓的話,林雪還未開口,葉秋蝶就已挺身而出,走到周芸梓身邊軟言安撫起來。
頗感意外的看着葉秋蝶站在周芸梓那一邊,再見林雪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葉凌韜輕嘆一口氣,態度轉為溫和:“娘,您也知曉兒子和奇駿還有隆飛交情匪淺。至於那兩位小姐,雖然彼此相識,但並無深交,更無私情。”
“無深交沒私情就已經鬧上門來羞辱於我,倘若有點什麼那還不…”周芸梓自是聰明的不去質疑葉凌韜話語的真實性,然而該潑的髒水無論怎樣也是要潑到底的。
心中不屑冷笑,周芸梓臉上的哀怨更深,望着林雪說道:“娘,您說那兩人怎麼就這麼理所當然的鬧上咱們尚書府?要真沒個什麼,說出去誰信啊?”
林雪的嘴唇蠕動了一下,眼神驟然間帶上了從未有過的威嚴:“韜兒,你是娘生娘養的,你說沒有,娘信!但是打今兒過後,你不準再跟那兩人有任何接觸,丁點兒都不行!”
周芸梓這盆水潑的還真是徹底!葉凌韜無奈至極,卻也只得苦笑着點點頭。有些話當著他娘的面不宜多說,該給周芸梓留的顏面,他也絕對不會觸及。但求家宅安寧,不生半點是非。
“芸梓,真是對不住,今個讓你受委屈了。但是娘跟你保證,今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不管何時,娘決計二話不說的站在你這邊,可好?”畢竟是新嫁娘,剛過門幾日就遇上這事,林雪這個做婆婆的心下實在不是滋味。並非責怪葉凌韜,只覺那所謂的宰相千金和將軍府小姐太過張狂無禮。
“嗯。芸梓聽娘的。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芸梓…芸梓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周芸梓咬咬牙,紅着眼抓住林雪的手,一幅受盡委屈獨自咽下的模樣。
“好孩子!”欣慰的回握住周芸梓的手,林雪心中的天平毫無疑問的開始倒向本欲躲之避之的周芸梓。不管是外人如何謠傳,只有在真正相處之後才知曉內中好壞。就像眼前的周芸梓,便使得林雪大為改觀,心生憐愛…
“不愧是國舅千金,手段一等一的高。”回到房間,葉凌韜輕笑一聲,語氣中並無半點諷刺。
“彼此彼此。”把玩着手中的帕子,周芸梓笑的甚是虛假。她既然敢把鍾月怡和楊若惜推到林雪面前,就不怕葉凌韜事後興師問罪。左右有林雪在,葉凌韜不可能完全不顧及林雪的想法。
“鍾家和楊家並不好糊弄。”鍾月怡和楊若惜如何想並不重要,鍾奇駿和楊隆飛本已做好抉擇。周芸梓這一攪和,恐怕過猶不及。
周芸梓輕哼一聲,灼灼眼神定在了葉凌韜的身上:“如果夫君願意站在妾身這一邊,情況自然不一樣。”
正面對上周芸梓,葉凌韜神情坦然:“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娘子或可有,或可取而代之?”諷刺的看着葉凌韜,周芸梓忽而拍桌怒起,“葉凌韜,不要以為本小姐不把事情鬧大,你就可以息事寧人。鍾月怡和楊若惜跟你過去到底是什麼關係,本小姐可以不追究。但是從今日起,你若是膽敢有任何異心,葉輕言的下場你不是沒有親眼目睹過。”
還真是半點不饒人!葉凌韜也不去爭辯,繼續問道:“依娘子的意思,為夫這一輩子都不準納妾收房?”
“差不多吧!”不以為意的甩甩袖子,周芸梓輕輕頜首,學起了葉凌韜的風淡雲輕。
對上這樣的周芸梓,葉凌韜徹底無言。他本就不是有花花心思之人,潔身自好之下更不可能與任何其他女子有染。但…周芸梓如是不問青紅皂白便定罪的態度和言行,着實來的無理。
“當然,如果夫君你一定要休妻納妾,麻煩儘早知會一聲,妾身也好有個準備。”只當葉凌韜的沉默是無言的抗議,周芸梓咧開嘴,笑的燦爛。
知會一聲?想也知道知會周芸梓的後果將是如何的慘不忍睹。葉凌韜轉身走到一旁坐下,拿起擱置桌上的書細細品讀,靜心養性。
“其實吧,妾身也不是不講理之人。如若夫君真有了意中人,退位讓賢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呢,夫君要付出的代價…也或許較旁人多那麽一點點。”纖細的手指比劃了比劃那所謂的一點點,周芸梓自認大度的望向葉凌韜,“夫君不放試試,妾身的耐性向來不太好。快刀斬亂麻,從來都是妾身的行事作風。”
葉凌韜頭也不擡的坐在不遠處的窗戶邊,神態認真的盯着手中的書。慢條斯理的翻動着下一頁,聚精會神的投入其中。微風輕輕拂過,俊逸寧靜的側臉籠罩在夕陽的餘暉下,散發著君子如玉的溫和光芒。
即便是自詡不被男色所惑的周芸梓也不禁為之一愣,投注過去的眼光怎麼也無法移開。然而片刻的失神之後,沉默的氣氛再度被打破。周芸梓掩飾性的踢了踢桌腿,豁然起身走向門外。有什麼了不起的?葉凌韜不願意搭理她,她還懶得跟葉凌韜浪費口舌呢!
“小姐。”甫一踏出房門,周芸梓便和急匆匆走過來的蓮俏撞了個正着。
心中的漣漪瞬間化去,周芸梓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蓮俏:“做什麼毛毛躁躁的?嚇我一跳。”
“小姐若是這麼輕易就被嚇住,奴婢接下來的話可就不敢說出口了。”蓮俏嘴角一抽,不甘示弱的回嘴道。
“得了,到底什麼事嚇得咱們的蓮俏也失了冷靜?”蓮俏向來處事鎮定,莫不是真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小姐放心,不是什麼大事。反倒是一樁貽笑大方的醜事。”蓮俏說著就湊上前,小聲稟報着剛得知的小道消息。
“看來這葉輕言的日子還是過得太安穩了嘛!”居然敢把靈香接進尚書府?故意找來羞辱她的?周芸梓冷笑着掰動着手指頭,眼底的陰冷駭然至極。
“來來來,這位就是咱家輕言剛納進府的妾室,特地帶過來給大家見見。”盛昕蓉親熱的拉着靈香的手走進林雪的屋子,罔顧正在用膳的幾人,意有所指的笑道,“我說二弟妹,咱家輕言這都快當孩子他爹了,你家凌韜可得加緊才是。”
“嫡庶有別。就是真當了爹又能如何?很光彩嗎?”手中的筷子沒做停頓的繼續夾起盤中的青菜,周芸梓的話中鄙視之意盡顯。
盛昕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復又很快的恢復自然:“芸梓這話可就不對了。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這當爹跟不當爹那就是不一樣的。”
“聽着大伯母這意思,是打算給大伯收個妾侍?”周芸梓滿臉詫異的扭過頭,隨即帶着笑意的贊同道,“倒也不錯。”
“噗”…一口飯差點噴出來的葉秋蝶連忙垂下頭,強忍着笑出聲的衝動,做用心吃飯狀。
“秋蝶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只作沒看見盛昕蓉勃然大怒的難堪臉色,周芸梓的注意力轉到葉秋蝶的身上,將盛昕蓉忽視的徹底。
“靈香給二嬸請安。”眼見盛昕蓉在周芸梓手上吃了虧,本是靜觀其變的靈香極有眼色的上前行禮,嬌滴滴的喊道。
“靈香?大伯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連春香樓的紅牌都往府上接,傳出去咱們還要不要做人?”周芸梓猛的放下筷子,斜眼瞅着盛昕蓉,架勢十足的喝道。
☆、惡婦被君護
靈香的身份盛昕蓉自是知曉,但她始終以為縱使所有人都心生不滿,在這尚書府中也沒人敢當著她的面提及,更別提像周芸梓這般興師問罪。是以當周芸梓這句質問出口時,盛昕蓉瞬間沒反應過來,好生落了個沒臉。
盛昕蓉沒反應過來,靈香卻是久經雪月的。一聽周芸梓故意找茬,又想着畢竟盛昕蓉才是尚書府的女主人。利害得失衡量之下,靈香的底氣前所未有的足:“弟妹怎可出口傷人?”
“蓮俏!”靈香話音剛落,周芸梓面色一沉,冷聲喝道。
“啪”的巴掌聲起,迅猛響亮,震得所有人皆是愣住。屋內詭異的安靜了下來,除了面色冰冷的周芸梓及神情沉靜的蓮俏,就是葉凌韜,也愣神了片刻。
“周芸梓,你放肆!”打狗還要看主人。周芸梓竟然當著她的面讓丫頭掌摑靈香?盛昕蓉腦子一熱,氣得失去了理智。
“到底是誰放肆?本公主是隨便一個風塵女子就能稱呼弟妹的?大伯母這怒火倒是來的蹊蹺。難不成還想本公主跪在地上沖她磕個頭順便喚一聲‘大嫂’?即便本公主肯,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命!”周芸梓的公主角色向來進入的甚快,翻臉不認人從來都是眨眼間的事。林雪和葉秋蝶面面相覷,心有餘悸的往葉凌韜身旁挪了挪。
“弟妹…二少夫人怎麼可以如是指責靈香?靈香自幼孤苦,身世坎坷,嘗盡世間辛酸。有幸老天憐憫,讓靈香得遇夫君此等宅心仁厚的良人。日前靈香拿出多年積攢的微薄積蓄自請贖身,不靠任何人堂堂正正的走出了春香閣。靈香再…再不是風塵女子…”越說越凄苦,靈香的嗓音開始發顫,怯怯的眼神顧盼流轉,楚楚可憐的看向了周芸梓…身側的葉凌韜。
“往哪看呢?”當著她的面也敢勾引葉凌韜?找死是不是?周芸梓抓過手中的碗就砸了過去,“信不信本宮挖出你這對不安分的眼珠子!”
“啊…”腦門被砸中的靈香嚇得身子一軟,驚呼着倒在了地上。即便是在春香閣,也從來沒有哪個爭風吃醋的女子動輒出手打人的。周芸梓不是大家閨秀嗎?怎就如此的潑辣粗俗?
“周芸梓你給我住口!”久等不到靈香回房的葉輕言甫一聽到周芸梓的罵聲,大吼着沖了進來。
“夫君…”額頭滲出血絲,半邊臉些微紅腫的靈香如見到救星般自地上爬起來,嬌嗲着聲音撲了過去。
眼見靈香飛撲進葉輕言的懷中,跟在葉輕言身後的玲玉面色變了變,飛快的掩去了眼底的冷芒。
“靈香你怎麼樣?她們打你了是不是?她們欺負你了對不對?”心疼的看着靈香臉上的紅腫,葉輕言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噁心!”不屑的冷哼一聲,周芸梓直接別過臉,狠狠的瞪着葉凌韜。要是他敢像葉輕言那般瞎了眼的憐香惜玉,她馬上一刀廢了他!
然而周芸梓沒有看到的是,早在靈香的眼神不安分的瞄向這邊時,葉凌韜就已低下頭,默不作聲的用心鑽研起了桌上的碗筷。直到感覺到周芸梓的怒視,這才擡起頭,大惑不解的望進周芸梓飽含威脅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