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咚咚咚……”
“請進。”裡面傳來一道溫和清冷的聲音。
門被推開,有人從外面走進來,腳步有些陌生。
俞錫臣疑惑擡起頭去看,就對上一張年輕的面孔。
男人穿着樸素,個子不高,看着他的時候一臉怒容。
認出了人後,直接皺起眉頭,聲音冷淡道:“出去!”
年輕男人聽了后,臉上怒色加重,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壓抑着聲音道:“我也不稀罕來找你,只是我媽要死了,她想見你最後一面。”
說完便冷冷一笑,“你要是有良心,就來省醫院一趟,不過我覺得像你這種狼心狗肺、拋妻棄子的人,恐怕心早就被狗吃了。”
他也不明白,明明這個男人當初拋棄他們母子倆,讓他們受盡了生產隊里的人嘲笑,外公和舅舅他們也經常落井下石。
他媽居然一點都不恨,甚至還忘不了這個人。
心裡有些氣他媽不爭氣,但又有些心疼。
擡頭看了眼對面人模狗樣的男人,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轉身離開了。
出去的那一刻,甚至用力將門給帶上,發出“砰”的一聲。
俞錫臣看着被關上的門,坐在位子上皺緊眉頭。
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嘲諷。
也不知道這孩子哪來的底氣跟他說出這樣的話?
狼心狗肺、拋妻棄子?
比起鍾家做的,他連十分之一都不夠!
當年他娶鍾二妮,確實是有些自己的算計,但也付出了真心,沒想過要虧待她。
但鍾二妮和鍾家是怎麼做的?
婚前鍾二妮就和田驢蛋就關係混亂,甚至還搞大了肚子,但因為田驢蛋並不願意負責,還有鍾媽怕自己男人跟田寡婦有來往,所以鍾家人盯上了他。
最可怕的是自己被鍾家人那副老實嘴臉騙慘了,婚前還將蓋房子的錢交給了鍾家人,有去無回。
不僅房子沒蓋成,還住在鍾家受盡了氣。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第一年的大學通知書也被鍾家人先拿到手,賣給了別人。
還有外公的寄來的信和錢,他從來都沒有拿到過,外公收不到他的回信,憂心忡忡,身體也愈加虛弱,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隱忍了一年又一年,才終於脫離那裡。
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更沒有對不起鍾家。
下午,開完會俞錫臣從會議室里出來。
去了辦公室后,助理拿了一份報告過來,“市長,這是我下午整理出來的。”
“嗯,放桌子上,你先回去。”俞錫臣頭也不擡便道。
“好,市長明天見。”
“嗯。”
門隨後輕輕被關上,俞錫臣繼續埋頭工作,也不知寫了多久,發現手有點痛時,才擡起頭來。
順便伸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
看了眼桌子上的鬧鐘,已經六點了。
便直接收拾東西起身。
人拿着東西往外走,下樓去了後面車庫,裡面已經空蕩蕩的一片。
熟練的倒車,出了院子,但在上馬路時,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方向盤一轉,朝另一邊去了。
……
人漫不經心的走到病房門口,門是開的,從門外往裡看,就見到一個滿臉皺紋的黝黑婦人靠在枕頭上。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婦女虛弱的喊了一句,“小磊啊,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
半天沒聽到回應,才扭過頭來看。
見到人後,忍不住怔愣了下,視線最後落在男人那張幾乎沒有皺紋的臉上,尷尬的低下頭。
感覺他比以前看着更沉穩了些。
“你……你怎麼過來了?”
手撐在床上,努力想要爬起來。
俞錫臣冷冷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覺得噁心。
沒說話,腳步一動,直接準備離開。
床上的鐘二妮有些着急,忍不住直接喊出聲,“俞錫臣……對不起……”
“……”
俞錫臣身體一頓,隨即擡起腳走人。
這句話並沒有讓他心裡起任何波瀾,他不需要什麼道歉,更不會原諒這些人。
自己曾受過的委屈、吃過苦,一句“對不起”就想抹平,就想獲得別人的原諒,簡直可笑!
看着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鍾二妮張了張口,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她其實很想和他好好說說話的,她知道鍾家以前對不起他,但她從沒想過害他,甚至一直都喜歡他,是田驢蛋纏着她不放。
當初的錄取通知書,她一開始也是不知道的,還是後來嫂子無意中說漏嘴她才曉得,至於他外公的事,她也被爸爸瞞了好久。
她是女兒,家裡重男輕女,很多時候她也無能為力。
只是現在,看着依舊年輕俊俏的人,她都有點不敢擡起頭來。
……
俞錫臣往外走,下了樓出了門,忍不住擡頭看了看有些暗下來的天色,忍不住吐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幹嘛?
剛才看到那麽蒼老的鐘二妮,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他甚至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報應?
忍不住冷笑一下,果然,做人還是不能做虧心事。
斂下心神,擡起腳繼續往前,大概走了兩三步的樣子,看到一對夫妻從不遠處迎面走來。
女人腳似乎受了傷,打了厚厚的石膏,一蹦一蹦的。
男人則憨憨的在一旁小心翼翼扶着,嘴裡還不停喊:“你慢點……”
“慢你個大頭鬼!”女人似乎脾氣不好。
但男人聽了卻一點脾氣都沒有,還笑了笑。
俞錫臣目光從他們臉上掠過,便沒放在心上,繼續往前。
只是擦肩而過時,卻忍不住皺起眉頭,感覺這兩人似乎在哪裡看過。
雖然心裡疑惑,但臉上依舊平淡。
不過卻在那男人的一句話中停下了腳步。
“嬌嬌,要不我來背你?”
“不要!”
“嬌嬌……”
走遠了的俞錫臣突然回過頭來,愣神看夫妻倆的背影,心裡莫名有種空蕩蕩的難受。
感覺自己好像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
外面鑼鼓喧天,清霜緊張的扶着一身嫁妝的陳玉嬌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