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對麵街道上的那間屋子裡還是亮著燈,隻有這間屋子,幾乎每夜燈都亮著。
而且,窗前總是印著兩個對坐的人影。
趙洞庭心緒有些煩亂,指著那亮著燈的房間,對李元秀道:“公公,帶朕去那裡瞧瞧?”
他也有些好奇,那兩個人每晚坐在那裡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李元秀有些遲疑,“皇上,我們兩單獨出宮……”
趙洞庭偏頭道:“難道公公對自己的身手沒有自信麼?”
李元秀愣住,然後點頭道:“那好吧!”
其實也不怪他,他常年呆在宮中,隻知道自己功夫還可以,但也未必會將自己高看到哪裡去。他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功夫放到江湖中那也絕對是最為拔尖的那個層次。
說吧,李元秀抱著趙洞庭跳下屋頂,便往知州府外走去。
沿途的侍衛見皇上要微服出宮,也不敢阻攔。
走到街對麵,李元秀和趙洞庭兩人就在窗外站著,聽到裡麵輕微的聲音。
“走馬!”
“嗬嗬,馬軍雖勇,但卻容易絆足啊,上象,看我讓你的馬變成絆腳馬。”
原來屋內的兩人竟是在下象棋。
南宋時候,象棋已經有楚河漢界,頗為流行起來。
趙洞庭在外聽著,微微心驚。兩人雖然在下象棋,但嘴裡麵說出來的話卻和當前國家勢態有關。
聽得隻幾分鐘,隻聽到裡麵兩人連革離君都說到了。
有個人說:“革離君便似這過河的卒子,心思迫切,卻不知自己職位卑微,根本不足以駕馭麾下士卒,兵敗碙州,也是當然。”
另一人說:“可現在皇上身邊隻剩下一枚車,還有雙士雙象,正如你我這棋局,真能抗元?”
那人哈哈大笑,“皇上年幼,卻已現非常之能。帥者,縱橫馳騁也,殺儘這棋局又有何不可?”
那時候的帥和將是可以在整個棋盤上到處跑的。
說著,這人的聲音卻是又忽然冷下來,道:“屋外來客,何不進來一觀?”
李元秀微微色變。
趙洞庭心驚,沒想到自己和李元秀悄悄站在外麵,裡麵的人竟然也能夠發現。
當下他整整衣裳,走到門口輕輕叩響銅扣。
李元秀立在旁邊,雙手搭在劍上,臉色凝重。很顯然,屋內剛剛說話那人功夫不低。
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有這般敏銳的感知。
屋門很快被打開,裡麵走出來的卻是個頭發亂糟糟如鳥窩,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糟老頭。
他看到李元秀和趙洞庭,也是微愣,然後作揖道:“老朽見過皇上。”
李元秀的臉色倏的大變,差點忍不住要出手。
趙洞庭輕輕壓住他的手腕,對麵前的糟老頭說道:“長者何以知道我是皇上?”
他倒也沒計較這老頭見君不跪的失禮之處,還對著老頭生出幾分好奇來。
屋內對弈,又一語道出自己是皇上,這絕對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得到的。
像乞丐似的,不,應該說本就是個乞丐的糟老頭稍稍讓開身子,將趙洞庭和李元秀請進去,輕輕瞥了眼李元秀,道:“這街對麵即是知州府,這大半夜的,誰敢沒事到這裡來溜達?老朽觀這位……麵白無須,定是太監無疑,卻又氣息綿遠,內力極高,除去皇上,誰還能大半夜帶著功夫極高的太監出來偷聽我和好友對弈?”
趙洞庭暗暗打量這老頭,他左手沒有大拇指,隻有九指。
能夠一眼就看出來李元秀功夫極高,他的武功造詣顯然也絕不會低到哪裡去。
想到這些,趙洞庭微微笑道:“還未請教長者名號。”
糟老頭雖衣衫襤褸,但看起來頗為心高氣傲,淡笑道:“皇上是皇帝,而老朽我嘛,也是皇帝。”
“大膽!”
李元秀聞言大怒,再也按捺不住,拔劍便向著糟老頭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