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趙洞庭竟然真如自己父親所料的那樣,微服來了這花魁大會。
慕容豪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心裡思量著是不是要趁這個機會將趙洞庭乾掉。但是,他隨即想到這裡眾目睽睽,且趙洞庭身邊又有人護佑,即便以自己的功夫,想要殺他怕也不容易。要是殺人不成,反而引火上身,那就不好了。父親交代過,最近不要對皇上有任何舉動。
沉著臉想過半晌,慕容豪又悄然坐下去,和弟兄們飲酒。
隻是,他臉上的笑容難免有幾分牽強。
他知道那艘花船裡麵坐的是誰,韻錦本是他看中的人,現在卻是被趙洞庭看中。想想韻錦可能會成為皇上的女人,縱是她真的可以刺殺掉皇上,慕容豪也是滿心不爽。畢竟他還沒有嘗過韻錦的味道。
這樣的女人,自己還未品嘗,就要香消玉殞,實在可惜,也可恨。
趙洞庭自然並不知道慕容豪在偷偷打量他,等花船中琴音稍停,出聲問道:“小姐,我可否登船?”
樂舞在旁邊捂嘴輕笑,穎兒麵色古怪。
花船中韻錦並不知曉趙洞庭是皇帝,也從未想過要在這裡遇到知心人。她來這裡,目的隻是為得到花魁之名,然後看看是否能夠博得當今聖上的注意。
看外麵趙洞庭身影稚嫩,她隻當是個輕浮的小子,朱唇輕啟道:“公子這般就要登船麼?”
花魁大會時不請自來,而且直問能否登船,這自然是孟浪之舉。
趙洞庭微微怔住,然後輕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作詞一曲,小姐再看我是否能夠登船?”
說著他也不等船中韻錦答應,便自顧自地吟起來: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這首詞當然不是趙洞庭自己想出來的,而是背的清代初年詞人納蘭性德所作的《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這個時候是南宋,他可以肯定這首詞誰也沒有聽過。
至於以後要是這詞不小心流傳千古,清朝會不會有個納蘭性德覺得納悶,他趙洞庭便管不著了。
船中,韻錦聽到這首詞卻是心頭微震,看著帷幔外的男子,有些出神。
他竟是懂得自己琴音中的落寞麼?
沉思往事立殘陽……
韻錦精通琴棋書畫,自然能聽得出來這首詞中那深深的落寞之意。
以往那些尋常的事,如今都已遙不可及了。自己再也見不到哥哥,再也見不到父母……
想著想著,韻錦眼中竟是有淚水淌出來。
趙洞庭在船頭輕喊,“小姐?”
晚風輕輕拂過,掀起帷幔絲毫,讓他瞥見黯然淌淚的韻錦。
這刹那,趙洞庭有些失神。
倒不是說被韻錦的絕色打動,而是他看到韻錦眉宇間那深深的落幕,心頭間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這女子,定然也有不堪回首的過往吧?
她在這世上定然也覺得孤獨。
韻錦也瞧見趙洞庭,見是個少年,頗為驚訝,隨即連忙抹去眼淚,道:“公子請上船吧……”
她想著,花魁大會還未到選花魁的關頭。自己遇到這種之音,莫非是上天注定?
請他上船來,若是投緣,也好訴說心中心事。這些年來的遭遇壓在她心頭,實在讓她太累了。
自己以後隻為刺殺皇帝而活,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死,死前能將心事說與人聽,到時候也輕鬆些。
趙洞庭咧嘴笑笑,讓侍衛架好船板,就要往花船上走去。
旁邊李元秀連忙攔住,欲言又止,低聲道:“公子……”
趙洞庭擺擺手,“無妨。”
他不覺得這女子會是個刺客,這是種直覺。她看起來那麼孱弱,何嘗像個會殺人的?
而且,自己出宮的消息也沒有幾人知道,絕不可能走漏風聲。縱然有人想要殺自己,也不可能早早安排妥當,並且料想到自己會上這艘船,除非是神人還差不多。
於是,韻錦和趙洞庭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了。
韻錦不知道他就是自己要刺殺的皇帝,而趙洞庭,也不知道韻錦是要個想要刺殺自己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