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侍衛見到他空蕩的袖袍,都是怔住。
柳弘屹卻是忽地露出極為輕鬆的笑容來,對著侍衛們點點頭,往府衙內走去。
而後,和帶著婢女往外跑來的何慧香碰上。
就快兩歲的虎頭虎腦的孩子躥下娘親的懷抱,奶聲奶氣地喊:“父親!父親!”
向著柳弘屹跑過來。
柳弘屹臉上笑容更為濃鬱幾分,蹲下身,左手將自己的孩子抱起來,笑嗬嗬用胡渣子去紮孩子的臉蛋。
何慧香看到他低垂的袖袍,腳步頓住,淚如雨下。
柳弘屹逗了會孩子,走到何慧香身前,將孩子遞給婢女,左手將何慧香攬在懷裡,輕聲道:“夫人,為夫以後便可以常常在家中陪伴著你和虎兒了。”
何慧香哭得更凶。
柳弘屹聞著她發絲的清香,道:“哭什麼,不過是條臂膀而已。”
何慧香默不作聲,隻是將他的肩膀死死咬住。
“哎喲。”
柳弘屹痛叫。
何慧香連忙鬆開嘴,見柳弘屹麵色有些蒼白,“老爺!”
柳弘屹揉著自己被咬得生疼的肩膀道:“沒事,沒事,隻是夫人咬得太重了些。”
何慧香看著他的右臂袖袍,淚水還是止不住,“以後老爺便不用再上戰場了吧?”
柳弘屹笑著點頭,“嗯。”
但他眼中卻仍是有著些許遺憾。
以他的情懷,自然想要始終未大宋征戰下去。但也明白,他落下殘疾,皇上不會再讓他上戰場廝殺。
虎兒出生以後,皇上就不願讓他率軍廝殺了,更遑論現在?
何慧香見他這樣,也是神色複雜。
但不管怎麼說,能活著回來,已經算是最好的。
柳弘屹又將孩子抱在懷中,然後和何慧香並肩向著大宅深處走去。
兩人到正堂裡,婢女們都很是識趣的沒有跟著進去,隻是守候在門外。
何慧香解開柳弘屹的衣服,看著他胸膛上纏著的繃帶,止不住又是淚如雨下。
他們兩相知相守二十多年,感情深厚,是很多人難以想象的。
柳弘屹傷口處還是很疼,但顧不得,隻是好言好語的安慰夫人。
等不多時,便有家丁來報,縣令希逸帶著夫人前來探望。
何慧香便抹去了眼角淚水,連忙讓人將希逸和何青衣請進來。
她和柳弘屹心中都是將希逸當成親生孩子看待的,自然不願讓希逸看到她流淚的模樣。
可沒想,希逸到得正堂裡以後,見得柳弘屹,拉著何青衣就跪倒在了地上,“老爺。”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海康縣縣令,但始終都是如此稱呼柳弘屹。
然後,見到柳弘屹袖袍空蕩,他個大男人竟也是淌出淚來,“老爺您的手......”
柳弘屹輕輕嗬斥道:“哭什麼?不過是條臂膀而已。”
何慧香拽他的手,低聲道:“你凶什麼呢,希逸忙不迭地趕來看你,是讓你來訓斥的啊?”
柳弘屹怔住。
他卻是有些習以為常了。在他心裡,始終都希望希逸能夠成為沙場征戰的猛將,是以還真看不得他露出這般脆弱的模樣。
“沒事,沒事。”
希逸倒是由哭轉笑,道:“這麼些天沒挨老爺訓斥,小子反倒是渾身不自在呢!”
不得不說,希逸為人機靈,雖然為官時間還並不是很長,但已經深諳說話之道。
他這句話,讓得正堂內的氣氛頓時極為溫馨起來。柳弘屹,也沒法再繃著臉了。
這回雖然失去右臂,沒法再為朝廷征戰,但看著眼前妻賢子孝,他心中也有些因禍得福之感。
沒有失去,又哪裡有得到呢?